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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惟褒斜綰殻其口,以所多易所鲜。
”
《汉书·
地理志》也道:
“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实之饶。
南贾滇僰童,西近笮马牦牛。
民食鱼稻,亡凶年忧,俗不愁苦。
考古资料显示出以成都平原为中心,波及大渡河流域和川东长江沿岸以至三峡以东地区的各个古蜀文化遗址中,均出土大量石质农业生产工具,大致有打制和磨制两种。
《成都市蜀文化遗址的发现及意义》中归纳成都平原诸遗址所出磨制石器,主要有斧、锛、凿、矛、杵等,打制石器主要为盘状器、砍砸器、刮削器、有柄石锄、斧形器等
(2)。
《巴蜀原始文化的研究》记载大渡河流域汉源背后山类型诸遗址,多见磨光石斧、石锛以及一些玉质白色细长形凿、锛、削等(3)。
《四川忠县(上洽下甘)井沟遗址的试掘》报告了川东长江沿岸的忠县(上洽下甘)井沟遗址,生产工具多取材于卵石,打制较多,主要器形有石斧、有柄石锄、石矛等(4)。
种类如此繁多的农业生产工具,是古蜀农业已脱离原始阶段,进入锄耕农业阶段的有力证据。
但文献资料没有留下古蜀地区新石器时代“农业革命”的任何记录,仅有《华阳国志》、《山海经》等文献记载了殷周及以后,有关古蜀地区农业经济的状况。
农业始于对野生植物的栽培。
货殖列传》记载:
“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鸱,至死不饥。
”《正义》曰:
“蹲鸱,竽也。
言邛州临邛县其地肥又沃,平野有大竽也。
《华阳国志》云汶山都安县有大竽如蹲鸱也。
”古代成都平原多种芋类,汉代画像砖中也有人类种植芋类的画面(5),说明芋类是先秦蜀人种植的一种农作物。
关于蜀地稻作农业的起源,众说纷纭,但基本都认为蜀地的稻作农业是从外地传入的。
至于从何地传入,有两种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一种观点是:
华南和长江中下游是中国的稻作农业的最早起源地。
此观点以严文明为代表,他认为中国稻作农业的最早起源地在杭州湾,从公元前5000年代到3000年代形成三次大的传播浪潮,成波浪形逐级向长江三角洲、两湖盆地(包括大溪文化的分布范围)和江淮地区广泛的范围推进发展(6)。
另一种观点是成都平原的稻作农业是从云南传入的。
游汝杰从语言地理学和历史语言学的角度,分析了亚洲栽培稻的起源和分布。
他认为:
云南南部、广西南部和中南半岛都处于多年生野生稻的分布范围内,这也就是栽培稻的起源地(7)。
李昆声根据地理、环境、气候、植物的种类等因素,以及云南省农科院对云南稻种进行的同功酶分析,认为云南现代栽培稻种的亲缘关系十分接近现代普通野生稻,从而指出云南现代栽培稻的祖先很可能是云南的普通野生稻,因此,云南极有可能是亚洲栽培稻的起源地(8)。
外国学者也有不少类似观点(9)。
而《华阳国志·
蜀志》又载:
“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巴亦化其教而力务农,迄今(按:
此指东晋)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
古蜀地区的农业决不是始于杜宇时代。
但杜宇来自于云南昭通,他将云南的栽培稻技术带入蜀地,应是很有可能的(10)。
杜宇“教民务农”于先,开明王朝大兴水利继后,于是蜀地“民得安居”,处处“有渔、田之饶”,“有好稻田”,“有美田”,“地沃土丰”,“居给人足,以富相尚”(11)。
《山海经·
海内经》说道:
“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
其城方三百里,盖天下之中,素女所出也。
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
按照蒙文通先生的研究,《山海经·
海内经》是关于古蜀的作品,成书不晚于西周中期(12)。
“都广之野”,指成都平原。
杨升庵《山海经补注》说:
“黑水广都,今之成都也。
”而“膏菽、膏稻、膏黍、膏稷”,应是当时的几个主要农作物品种,郭璞注曰:
“言味好皆滑如膏。
外传曰:
膏粢之子,菽豆粢粟也。
”郝懿行疏云:
“赵歧注《孟子》云:
膏粱,细粟如膏者也。
”均为上等佳品。
可见至少在殷周之际,古蜀的腹心成都平原已发展成为中国栽培水稻的中心种植区之一。
2、经济植物栽培及农业经济活动
古蜀地区除了粮食作物为世所闻名外,经济林木、蔬菜瓜果也为人所称道。
地理志》记载:
《华阳国志·
蜀志》也说:
“(蜀盛产)桑、漆、麻、苎……园囿瓜果,四节代熟,靡不有焉。
西南夷列传》说到汉初唐蒙在南越吃到的“蜀枸酱”,也是“独蜀出”,“蜀人以为珍味”。
按照《文选·
蜀都赋》刘逵注所说,后来才“流味于番禺之乡”。
茶叶也是蜀中特产。
《日知录》说:
“自秦人取蜀而后,颇知有饮茶之事。
制盐是与农业经济经济有关的活动。
据《华阳国志·
蜀志》记载,南安有(今乐山市)“盐溉”。
溉,张澍《蜀典》卷7释曰:
“溉,为水中滩碛之名。
”南安盐溉,应是蜀人就地取煮盐水之地。
《水经·
江水注》说南安是“蜀王开明故治”,也应与开明王朝控制南安之盐有关。
岷江上游是另一产盐之地。
《太平御览》卷52引《华阳国志》记载:
“汶山有碱石,煎之得盐。
”《后汉书·
冉駹夷传》所记同。
《太平御览》卷865引任预《益州记》又说:
“汶山有咸石,先以水渍,既而煎之。
”是为岩盐之类。
古文献中关于蜀人制盐的记载虽然不多,但从《华阳国志·
蜀志》所记秦灭蜀后第五年就在成都置“盐、铁,市官”来看,蜀的产盐量应该很大。
种植农业的发展促进了酿酒的兴起。
在广汉三星堆早期蜀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的酒器,包括各种酿酒器具、盛酒器和饮酒器,既有陶质的,也有青铜质,林向先生认为,从大量酒器做成束颈、侈口的器形看,三星堆文化时期的蜀酒,似乎与中原连糟食用的“汁滓相将”式酒不同,很有可能是去滓后饮用汁液的低度发酵酒(13)。
战国时,蜀人庙堂祭祀用的酒称为醴,是一种仅发酵一宿便取用、酒汁清淡、连糟食用的浊酒(14)。
3、蜀地的农业经济区域
蜀地有成都平原、岷江上游、汉沔嘉陵江等三个农业经济区(15)。
(1)成都平原经济区
古蜀有若干农业经济区,成都平原是开发最早、面积最大和最重要的农业经济中心。
成都平原是大河冲积扇平原,地形西北高,东南低,岷江、沱江及其支流自西北流向东南,纵贯平原,为自流灌溉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这里雨量充沛,气候温和,土质疏松,渗透性良好,保温力强,通气易碎,涵水力强,含有深厚而丰富的腐殖质,十分有利于农业的发展。
考古资料表明,至迟在距今5000年前,成都平原的农耕村落已初步兴盛起来。
夏商时代,在农业极大发展的基础上,成都平原已进入阶级分化和城市形成的历史进程,进而产生文明。
广汉三星堆遗址、成都十二桥遗址、新繁水观音遗址、成都方池街遗址、抚琴小区遗址第四层、岷山饭店遗址第六层、指挥街遗址第六层的商代文化因素等等,无一不为这一时期古蜀农业经济成片分布的情景,提供了有力证据。
殷周之际杜宇入蜀,促进了成都平原农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蜀王本纪》记载道:
“后有一男子,名日杜宇,从天堕,止朱提。
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字妻。
乃自立为蜀王,号日望帝。
江源,或作江原,为今成都平原中部崇庆县一带。
蜀志》盛称江原“小亭有好稻田”。
如前文所述,杜宇入蜀后,“治汶山下,邑曰郫”,“教民务农”。
春秋战国时代,蜀王开明氏在蜀大兴水利,“民得安居”,使成都平原获得了进一步发展的良好条件;
处处“有渔、田之饶”,“有好稻田”,“有美田”等记载,史不绝书。
而且,四川盆地周邻地区的各种生产性经济,都曾程度不等地受到过成都平原农业经济的渗透和影响。
海内经》因此盛赞成都平原为“天下之中”。
(2)岷江上游经济区
古文献记载,岷江上游属于蜀文化区之一,三代蜀王中的蚕丛,便兴起于此。
蜀志》说:
“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
蚕丛兴起的地方,为蚕陵。
地理志》蚕陵县,治今阿坝茂县北的叠溪。
陈登龙《蜀水考》卷1陈一津《分疏》说,此即汶江“南过蚕陵山,古蚕丛氏之国也。
”《古文苑·
蜀都赋》章樵注引《先蜀记》说:
“蚕丛始居岷山石室中。
段渝认为,岷江上游地区的农业最早属于高地农业。
考古凋查和发掘中,文化遗存越往高地,其年代越古,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这类高地农业,经过一定程度发展,又往往向低地拓展移殖。
史籍中所见今都江堰市一带的蚕崖关、蚕崖石、蚕崖市等古地名,以及成都平原所见蚕丛氏的考古文化遗迹,就是高地农业向低地拓展移殖的例证(16)。
岷江上游地区的粗耕农业早在新石器时代即已产生。
大约兴起于五帝之际的蚕丛氏,就是当地一个经营粗耕农业并兼事畜牧的族类。
汶川增坡曾发现一处新石器时代晚期的窑藏生产工具,有斧、锛、凿,体小扁薄,均经磨制,器形与广汉真武官所出相近,而更为原始(17)。
《尚书·
禹贡》说:
“岷、嶓既艺”,艺为种植的意思,即言岷山地区已得到开发并种上了庄稼。
上引《先蜀记》说:
“蚕丛始居岷山石室中”,又说明蚕丛氏已经定居。
这两条材料合起来看,其实证明了蚕丛氏是以经营定居农业为主要经济形式的。
蒙文通认为,岷山河谷是最早开拓的地区,蜀的农业即是岷山河谷开始的(18)。
岷江上游曾发现与马家窑文化有关的新石器彩陶和磨制石器共存的情况,这些材料早于当地畜牧业兴起的材料,无可置疑地揭示出农业起源年代很早的事实,也让人看出蚕丛氏首先是作为一个农业族类兴起于此的。
大量石棺葬中出土的各种农业生产工具、日常生活用陶器以及各种动物骨骼来看,可以证明岷江上游经济的特点是农业与畜牧相结合。
如汶川罗卜寨SLM3墓内出土的粮食作物,经鉴定为粟稷之属(19)。
茂县城关石棺葬内出土大量谷物,盛于釜、鍪、罐内,经鉴定为皮大麦(20)。
理县佳山石棺葬IM2、LM4内,出土盛于豆、罐等容器中的粮食,亦为皮大麦(21)。
皮大麦俗称“水米子”,是高地农业的一种耐寒、耐旱粮食作物。
《华阳国志》和《后汉书》都说岷江上游地区“土地多寒,在盛夏冰犹不释”,又说“土地刚卤,不生谷粟麻菽,惟以麦为资”。
这种麦,看来就是出土于石棺葬内的皮大麦,它应是先秦岷江上游粗耕农业的主要产品。
岷江上游石棺葬出土的动物骨骼,主要是羊骨,一些石棺葬内还出土青色羊毛织品,说明这里的畜牧业以养羊为主。
石棺葬内还发现一些野猪、野鸡等野生动物骨骼,而《史记》卷129《货殖列传》、卷116《西南夷列传》,《汉书》卷28下《地理志下》,《华阳国志》卷3《蜀志》等文献都记载了岷江上游“出名马”,青衣江流域和南中出“笮马、牦牛”,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都反映了川西高原畜牧业的发展,狩猎还是当时人们经济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
(3)汉沔嘉陵江经济区
本区指分布在汉中盆地并南及川东嘉陵江流域的古代农耕区,早在商周时代即已开拓。
1955年至1981年间在汉中湑水河下游约7公里的范围内,共出土商代青铜器530余件(22),表明此地原为蜀地。
在殷卜辞中,汉沔是经常提到的一个农业经济区。
卜辞中有为蜀卜年之辞:
(1)贞,蜀不其受年
王占曰,蜀其受年
(《乙》6422)
(2)缶眔蜀受年
(《乙》6423)
殷卜辞中的受年,是卜问年成收获的丰歉。
殷王亲自占问蜀年,可见汉中蜀地谷物的丰歉不仅对蜀本土有重要意义,而且也引起殷王朝的高度重视。
汉中志》记载汉中盆地:
“厥土沃美,赋贡所出,略侔三蜀。
”“三蜀”是指蜀、广汉、犍为三郡,后两郡是从蜀郡分出的。
“三蜀”皆富庶之区,即言本区农业经济仅次于成都平原,显然自先秦而然。
汉沔之南,即是川北嘉陵江谷地,也是蜀的农业经济区之一。
开明王朝曾封苴侯于此,北镇汉中,段渝认为这一方面出于军事目的,一方面也带有明显的经济意图。
并且,汉沔和嘉陵江经济区在古代很有可能是互为依托的,故《禹贡》既言“沱(今沱江)、潜(今嘉陵江)既道”,又说“浮于潜,逾于沔(沔水,汉水上源)”,是连为一体的(23)。
4、水利建设
岷江流贯成都平原,使得成都平原虽然有天然的舟楫灌溉之利,但也时常遭受洪水的侵袭。
一些古典文献记载了蜀人治水、进行水利建设的史迹。
据《禹贡》记载,早在大禹的时代,岷山已经能够种植庄稼,沱江、嘉陵江已经得到整治疏通。
大禹“岷山导江,东别为沱”。
蜀国大规模的水利建设始于春秋战国时代,古文献所盛称的鳖灵治水是其开端,年代约为春秋初年。
可是,古书关于鳖灵治水地点的记载,却众说纷纭,错综复杂,主要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巫山说”,首见于东汉末来敏《本蜀论》(24);
第二中说法是:
“玉山说”。
见于扬雄《蜀王本纪》;
第三种说法是“玉垒山说”。
见于《华阳国志·
蜀志》、《水经·
江水注》。
三种说法中,巫峡之说太离谱。
三峡形成于地质年代学上的第三纪初,至今已有数万年之久,也决非人工开凿(25)。
玉山,见于《山海经·
中次九经》。
据温少峰考为巫山县以东,长江北岸(26)。
其地势低于成都平原,而且远处成都平原的长江下游。
玉垒山,据《汉书·
地理志》“绵虒县”下原注云:
“玉垒山,湔水所出,东南至江阳入江。
”《说文》“湔”字下记:
“湔水,出蜀都绵虒玉垒山,东南入江。
”刘琳在《华阳国志校注》中指出,湔水为今白沙河,玉垒山即湔水发源地以北的九顶山。
玉垒山逶迤而南,直趋今都江堰市西北(27)。
历史上岷江上游洪水泛滥,就是由此冲向成都平原的。
而首当其冲者,就是杜宇的都城郫。
因此,学术界普遍均认同杜宇派鳖灵治水之地为岷江上游的玉垒山(28)。
一些学者还进一步研究了蜀人治水的技术。
徐中舒先生的《都江堰情况探原》,指出竹络就是破竹为笼,立水中,以卵石实其中。
层层累叠,可起到截流壅水,笼口垒坝等作用。
这种就地取材的轻便方法,至汉代还传至中原和滨海地区,用以治理黄河水患及海塘(29)。
竹编拦沙筐类似于竹络笼石。
成都指挥街遗址春秋文化层内发现这种竹筐,无底(30)。
该遗址临河,证实此种竹编拦沙筐与治水有关。
砌筑卵石工程的实例,发现于成都方池街遗址第4文化层内(约属东周),系用黄泥和卵石筑成的数条石梗,现有高度20-50厘米,显然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一处防洪排泄工程(31)。
蜀国的水利建设成就显著,农业生产得到了大幅度的发展。
《战国策·
楚策一》记载纵横家张仪说:
“秦西有巴蜀,方船积粟,起于汶山,循江而下,至郢三千余里。
舫船载卒,一舫载五十人,与三月之粮,下水而浮……”
蜀志》记载:
(公元前308年)司马错率巴蜀众十万,大舶船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伐楚。
足见蜀地产粮之多。
(二)巴地的农业
1、种植业
巴地物产丰富,《华阳国志·
巴志》记载:
“(巴地)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苧、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灵龟、巨犀、山鸡、白雉、黄润鲜粉,皆贡纳之。
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支,蔓有辛枸,园有芳蒻,香铭,给客橙、葵。
其药物之异者,有巴戟、天椒;
竹木之璝者,有桃支、灵寿。
其中列举的大多数农业产品,在先秦时代即已出产。
早在商代,巴方就是殷之甸服,“治田入谷”;
西周时,巴为汉阳诸姬之一,班列男服。
“男,任也,任王事”,“王事唯农是务”,农业经济有所发展;
战国初,巴举国南迁,转入川东,在当地稻作农业的基础上,给予进一步推动促进。
巴志》记载江州“有稻田,出御米”。
江州“下有清水穴,巴人以此水为粉,则膏晖鲜芳,贡粉京师,因名粉水,故世谓江州堕林粉也。
”刘熙《释名·
释首饰》:
“粉,分也,研米使分散也。
”说明堕林粉是巴人用优质米制作的(32)。
巴志》著录的几首古代巴国的诗歌,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巴国农业取得的成就。
诗曰:
川崖惟平,其稼多黍。
旨酒嘉谷,可以养父。
野惟阜丘,彼稷多有。
嘉谷旨酒,可以养母。
三峡区域的巴人,则世代耕种畲田。
白居易《南宾郡斋即事寄杨万州》诗云:
山上巴子城,山下巴江水。
中有穷独人,强名为刺史。
时时窃自哂,刺史岂如此?
仓粟喂家人,黄缣裹妻子。
他自注曰:
“忠州刺史以下,悉以畲田粟给禄食,以黄绢支给充俸。
自古相传,风俗如是。
”可见畲田是巴地自古以来的耕种形式。
杜甫《秋日夔府詠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诗云:
“煮井为盐速,烧畲度地偏。
”王洙注曰:
“峡土瘠确,居人烧地而耕,谓之畲田。
”范成大《畲田耕诗·
序》记述畲田为:
“畲田,峡中刀耕火种之地也。
春初斫山,众木尽蹶。
至当耕时,伺有雨候,则前一夕火之,借其灰以粪。
明日雨作,乘热土下种,则苗盛倍收。
”此也即上古巴人畲田的实际情形。
刀耕火种的农具,仅是简陋的木器、石器。
除稻、黍、稷类作物外,峡中还产燕麦。
“三峡两岸土石不分之处,皆种燕麦。
春夏之交,黄遍山谷,土民赖以充食。
”(33)
2、渔猎
巴人各族中,相当部分是以狩猎或渔猎与粗耕农业相结合。
古代生活在渝水(今嘉陵江)流域的板楯蛮,即以狩猎为主,古以射白虎著称。
《后汉书·
板楯蛮传》记载:
“板楯蛮夷者,秦昭襄王时有一白虎,常从群虎数游秦、蜀、巴、汉之境,伤害数千人。
昭王乃重募国中有能杀虎者,赏邑万家,金百镒。
时巴郡阆中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楼射杀白虎。
”《华阳国志·
巴志》所记略同,唯稍详:
“于是夷朐忍廖仲药、何射虎、秦精等乃作白竹弩于高楼上,射虎,中头三节。
”又载:
“板楯七姓以射白虎为业。
”以此,板楯蛮“世号白虎复夷”,“所谓弜头虎子也”,直到汉初仍“专以射白虎为事”。
刘熙在《释兵器》中说,板楯一名来自木盾,板楯蛮射白虎是用白竹制成的竹箭(34)。
鄂西南清江流域故巴地的廪君蛮,也是一支以农业与渔猎相结合的民族。
夷水注》记载:
“昔廪君浮土舟于夷水,据捍关而王巴。
”土舟当为陶质,说明廪君已有农业;
江水注》又称廪君为“浮夷”,即水上民族,表明渔猎经济占有重要地位。
盛弘之《荆州记》、郦道元《水经注》,以及其他史籍都记载了廪君一系主要在水域活动,为水居渔猎族类的事实(35)。
3、与农业有关的经济活动
巴人与农业有关的经济活动主要是酿酒、煮盐等。
江水注》记载:
“江之左岸有巴乡村,村人善酿,故俗称巴乡清,郡出名酒。
”《郡国志》亦载:
“南山峡峡西八十里有巴乡村,善酿酒,故俗称巴乡村酒也。
”(36)战国时秦昭王与板楯蛮订立盟约:
“秦犯夷,输黄龙一双。
夷犯秦,输清酒一钟。
清酒名列《周礼·
酒正》,是一种酿造时间较长因而浓度较高的酒。
邹阳《酒赋》:
“清者为酒,浊者为醴;
清者圣,浊者顽。
”《酒谱》也说:
“凡酒以色清味重为圣,色如金而醇苦者为贤。
”可见巴人的清酒是酒中的上品。
巴地富于鱼盐之利,煮盐业自古就很发达。
江水注》说,川东沿江一带多有盐泉和盐石。
郦道元《水经注》卷31《江水注》引王隐《晋书地道记》说盐石,如瞿巫滩“入汤口四十三里,有石煮以为盐,石大者如升,小者如拳,煮之,水竭盐成。
”盐泉,《水经·
江水注》记:
“盐水下通巫溪,巫溪水是兼盐水之称矣。
”并谓盐水经北井县。
杨守敬《水经注疏》谓此水为大宁河。
《文选·
蜀都赋》“滨以盐池”,刘注云:
“盐池,出巴东北井县,水出地如涌泉,可以煮盐。
”《方舆胜览》:
“宝山,在大宁县北十七里,山半有石穴,出泉如瀑布,即盐泉也。
”《世本》也记载清江流域为“鱼盐所出”,廪君曾在此射杀盐水神女。
总之,学术界普遍认为蜀人拥有比较发达的农业,巴人以粗耕农业兼营狩猎畜牧等方面。
但在蜀地农业的起源问题上则存在较大的分歧,在鳖灵治水问题上也有一定的分歧。
二、巴蜀手工业
在巴蜀经济研究中,以青铜器为代表的巴蜀手工业是最“热门”的课题。
甚至在整个巴蜀文化研究中,巴蜀青铜器的研究也是最引人注目、成果颇丰的课题。
巴蜀手工业中的研究门类包括青铜业、金银制造、制玉、纺织、矿业、建筑业等。
(一)青铜业
由于青铜器在古代文明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巴蜀青铜器强烈地吸引了学术界和民众的目光,成为研究者最早进入的领域。
1941年,卫聚贤发表论文《巴蜀文化》(37),考释了20世纪20年代成都西门北面白马寺坛君庙出土的青铜器,提出先秦巴蜀有青铜文化,引发了学术界关于先秦巴蜀有无自身的青铜器、有无古代文明的大讨论,金石甲骨学家商承祚(38)、考古学家郑德坤(39)、古史辨大师顾颉刚(40)、大学者郭沫若(41)、董作宾(42)、唐兰(43)、陈梦家(44)、徐中舒(45)等纷纷加入讨论。
学术界的大讨论直接导致了“巴蜀文化”命题的确立。
学者们从采铜和炼铜技术、青铜合金术、青铜铸造技术和装饰工艺、青铜器文化内涵等方面对巴蜀青铜业展开研究。
(1)采铜和炼铜技术
1986年从广汉三星堆遗址一、二号祭祀坑出土了大量青铜器,其总重量达1吨以上(46)。
无论从合金水平还是制作技术来看,三星堆青铜器与同一时期华北商王朝相比,都不逊色,而又明显地分属于不同的文化系统。
表明古代巴蜀的冶金术,在公元前二千年代中后期已经达到高度成熟的阶段。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古代文献中很少有提及巴蜀青铜冶金术的资料。
根据《汉书·
地理志》、《续汉书·
郡国志》等史籍,蜀地铜矿主要分布在金沙江流域、青衣江流域和成都平原边缘地带,如邛都(今西昌)、灵关(今芦山)、徙(今天全)、严道(今荥经)、青衣(今雅安)以及朱提(其北达今宜宾)等地。
《管子·
山权数》记载:
“汤以庄山之铜铸币。
”反映出严道铜山之铜开采历史的悠久。
蜀志》记载蜀地矿产富于“空青”,即兰铜矿,是铸造青铜器的主要原料之一,这与华北青铜时代主要以孔雀石为铜矿料有所不同。
从三星堆祭祀坑所出骨渣中杂有大量竹木灰烬、泥芯和铜熔渣,坑内填土中也含有灰烬、红砂泥芯和铜熔渣等情况推断(47,应当是火法冶铜,以铜矿石为原料,以木炭为燃料和还原剂,同炉而冶,获得金属铜。
段渝认为三星堆铸造青铜器所需的铜、锡等原料,是首先在矿石产地或其附近的炼铜作坊分别炼出金属铜、锡后,再输送到三星堆熔铸成合金,最后制作成器的。
这一方面说明蜀国冶金工业布局的科学性,另一方面则说明,商代晚期蜀国的冶金术已经脱离了直接从矿石混合冶炼中获取青铜的初级阶段,达到首先分别炼出金属铜、锡,再将金属铜、锡同炉而冶,熔炼成为青铜的高级阶段(48。
(2)青铜合金术
青铜是以铜、锡或铜、锡、铅为主要原料的合金。
古代蜀国的铜制品,有铜锡、铜铅、铜锡铅、铜铅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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