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会性别视角看当前中国妇女广场舞的群体行为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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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笔者在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做访问学者,了解到当地健身舞蹈班一小时的费用为20美元;
回到中国的长沙,了解到所居住的社区广场舞参加者半年的费用是20元人民币。
笔者作为课题研究主持人,2012年10月至2015年1月,在湖南省长沙市参加社区广场舞活动。
2012年正式交费参加社区广场舞蹈队。
如此之低的社会成本,就将社区的妇女组织起来,难怪媒体要惊呼中国广场舞跳出“国际影响力”。
笔者作为妇女学的研究者,跟踪长沙社区广场舞蹈队两年多时间,这几乎就是对一个民间草根妇女团体的参与并追踪实证研究的过程。
(一)一支广场舞蹈队的案例概况
我们的舞蹈队所处社区是长沙城北的城乡接合部,是2010年前后居民相继入住的新社区,这里是一所大学的教职工宿舍社区,也有几乎一半房屋是商品房。
居住者多而复杂,既有大学教师,也有不少城区工人和郊区农村的拆迁户;
既有长沙本地的拆迁户,也有湖南各地区随着孩子来长沙的人员。
舞蹈队有30多人,年纪在45岁以上,最大的75岁,全部是小区的妇女,其中有职业女性,也有家庭妇女;
有退休女教师、女职工,也有近年从湖南的邵阳、常德、益阳等地来到长沙帮子女带孩子的奶奶娭毑[1]。
舞蹈队在社区范围内有三个活动场地,全部是免费的公共场所,一个是小区的广场;
还有两个是高层住宅的一楼架空层,一处是没有围墙的架空层,一处是有四壁的架空层。
这样舞蹈队一年四季,甚至雨雪天气都有活动空间。
舞蹈队的活动时间是每天早晚各一小时。
有的一天早晚两次参加舞蹈队活动的,也有只参加早上或者晚上舞蹈队活动的。
人们可根据自己的时间灵活安排。
舞蹈队有账簿,登记三年来的收入和支出;
有三台播音设备。
资金除了购买U盘、电池,给教师买点礼物,每年略有节余,因此有些隔三岔五来舞蹈队客串“玩玩”的不交费,大家也不计较,觉得人多热闹,舞蹈队风光。
广场舞,在新建的社区,是唯一能够让邻里之间沟通交流的一个愉快温馨的人文空间。
去年一位老队员跳舞的时候眩晕,大家背的背,打电话的打电话,及时将她送到医院抢救。
医院诊断是脑溢血,幸亏送得及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广场舞也是妇女们环保、有机、低碳生活的信息与物质交流场所,东家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转个手送西家孩子接着穿;
你家我家阳台或者屋顶种的青菜萝卜也互相赠送;
大家相邀结伴步行去菜场商场;
自制的酵素、泡菜、炒面也是交流的品种。
其他如交流治病防病的偏方,互相帮忙看孩子带孙子的。
舞蹈队有个奶奶常常带着一岁多的孙女来,小娃娃成了舞蹈队的铁杆小粉丝,每天音乐一响,就看到她舞动小手,逗得大家直乐和。
也有老伴偏瘫了,每天推着轮椅来的。
所以我们舞蹈队里有人说,不仅仅是来学跳舞,而是一天在家中闷得慌,出来跟邻居说说话、散散心、交流信息、排遣寂寞。
所以有人这样说,小区刚刚搬进几户人家,超市还没有开张,大妈们的广场舞就开张了。
舞蹈队队长姓W,极有威信,哪一天她没有到场,很可能会乱了阵脚,只有她记得住几乎所有舞曲的动作,被大家称为舞蹈队的“电脑”。
她是某单位下岗女工,原来做会计,记忆力特别好。
W队长还被众队员描述为一根“黄藤根筋”,意思是人瘦,像根枯黄藤、干豆角,但精神好,舞蹈激情随时点燃。
W队长的组织能力是非凡的,她自己也担任教练,几届教舞蹈的老师都多亏她热情邀请。
W队长保存着舞蹈队三年以来的活动照片,以及舞蹈队的近百种舞蹈视频,现代的、民族的,迪斯科舞曲、广场舞曲、印度舞曲都有。
摄影录制人也多是舞蹈队的成员。
三年来,舞蹈队的发展不仅仅因为有队长一人,还有几位骨干和高参。
比如帮大家购买服装的,组织春游秋游的,选舞曲的;
还有队长来不了的时候,负责音响设备的……这些骨干在跳广场舞的时候一般站在第一排领舞,便于带动,也是方便管理。
(二)广场舞的问卷调查分析
我们对广场舞的问卷调查分为面对面问卷发放和网上填写问卷两种形式,我们的问卷上传于问卷星网站以及麓山枫网站的网上调查时间从2014年9月28日开始,结束时间为2015年2月5日。
面对面发放问卷的调查,分别在湖南省的三个地点采样:
长沙烈士公园、湘潭县中路铺镇石潭坝乡和湘潭县中路铺镇菱角村。
1.报告1
采样地点:
长沙烈士公园,数据分析摘要如下。
2014年9月,在长沙烈士公园,广场舞人群。
为了统计的方便,这一批问卷全部输入了问卷星,通过问卷星统计生成了调查报告,简称报告1。
问卷的第1~7题是填表人的个人信息,从统计分析得出,城市广场舞成员首先以企业退休和下岗的女职工占主体,其次是退休教师,最后是在职女性。
农村妇女进城帮子女带孩子、做家务的占一定比例,她们由于文化较低,还有没有填写此表,只是口头叙述。
60岁以上女性占56%;
在城市居住了5年以上以及长期居住的女性占55%;
本地人占73.91%,本省农村进城务工人员占17.39%;
针对“你是怎样参加广场舞的”这一问题,选择本人自愿的占73.91%,选择“朋友引见”的占26.09%。
8~15题数据统计如下。
8.你多久有一次家人或朋友的聚会?
(多选题)
图1参加朋友聚会的频率
9.你参加广场舞的时间是:
图2参加广场舞的频率
从图1与图2不难看出当下社区女性的社会交际范围和人群特征,家人相聚见面少,而广场舞提供了社区交友的高频率场所和机会。
10.你对广场舞的组织者的评价是:
选项为:
1)满意,86.9%;
2)较满意,13.04%;
3)很满意为0%;
4)不满意为0%。
对广场舞的组织者满意度非常高,在当今中国一般民众对公共事务组织者满意度普遍偏低的情况下,广场舞的组织者从民间产生,服务于民间文化活动,获得了参与成员的信赖和爱戴。
11.你的闲暇时间用来做什么?
占用时间最多的首先是“家务”,其次是看电视,这两项都是在家庭空间活动,由此可见,广场舞是社区居民十分需要的公共社区社交活动和健身活动。
12.你对广场舞的评价是:
图3对广场舞的评价
13.你认为自己参加广场舞的目的是:
图4参加广场舞的动机
14.你是否同时参加其他缴费的文体社交健身活动?
仅有2人选择参加过健身俱乐部活动,2人选择游泳,占86%的问卷填写者选择“其他”。
调查者询问“其他”的含义,他们回答不是自己缴费,是亲朋好友赠送或单位组织的活动。
15.认同广场舞的附加值如下:
图5广场舞的附加值
从题12~15的数据分析,不难得出100%的参与者认为参加广场舞是为了锻炼身体,认同广场舞能够起到认识邻居。
扩大社交圈子的也占到将近70%,91%的成员认为它是一种自娱自乐的健身活动。
2.报告2
采样于湖南省湘潭县中路铺镇石潭坝乡与地处该乡镇的菱角村,数据分析摘要如下。
2014年11月,我们在湖南省湘潭县中路铺镇石潭坝乡与地处该乡镇的菱角村做调查,形成报告2。
我们调查两个地方。
一个是湘潭县中路铺镇的集市,另一个是湘潭县晓霞山文艺村的宣传队,两个地方我们都发放了调查问卷并对广场舞的组织者进行了访谈。
集市是人流聚集地,且是城市的前身,调查结果兼具城市、乡村的两种特征,而晓霞山文艺村的宣传队,虽与大众看到的广场舞有些许差别,但从广义上来说,也可以看作广场舞在乡村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我们的调查问卷主要针对广场舞的参与人群,两个地方回收调查问卷共50份,我们对其进行了数据统计。
从回收的问卷来看,两个地方的问卷在许多方面都显示出一致性。
如:
从参与者性别来看,两者显示99%以上的广场舞参与者为女性;
从参与时间来看,半数以上的人都已经有5年以上的广场舞参与经验。
由此可见,群众性广场舞的兴起及发展已经有一定的时间。
集市广场舞蹈队成员基本为当地邻里乡亲,是集市上的居民和开店铺的生意人。
她们参与广场舞(宣传队)都是为了锻炼身体。
在对湘潭菱角村宣传队的问卷调查中,我们了解到她们也同意广场舞有活跃乡村文化的作用。
我们在湘潭中路铺集市现场采访了几位广场舞骨干,一名H女士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小儿子上大学了,大儿子已经结婚成家,丈夫因车祸肇事被判刑入狱10年了,平时只有她一人在家中。
H女士看上去满面红光,健康开朗,我们不是因为访谈几乎看不出她经历了这样的家庭悲剧。
还有一名W女士较为年轻,自称38岁了,在广州打过工,在广州打工时就参加广场舞,现在因为生孩子,在老家带孩子,老公在外地打工。
她觉得在老家能够有人组织广场舞,每天参加锻炼,心情愉快。
她接受采访的时候告诉我们,她的孩子也在现场,每天总是跟着她一起来,她跳广场舞,孩子找小伙伴玩耍。
95%以上的参与者都对广场舞的组织者表示十分满意。
在中路铺镇,我们通过对广场舞参与者的访问、对广场舞组织者的访谈了解到,这支已经有5年历史的集市广场舞蹈队是以一个家庭为核心地,这家的女主人是舞蹈队的队长。
作为强有力的组织者,她能够召集多个活跃的广场舞骨干一起来商量、组织舞蹈队活动。
队长为广场舞提供家门口的场地、灯光,甚至提供更衣室、电脑、宽带,让众多姐妹通过优酷、土豆等视频网站学习广场舞。
组织者往往率先学习,然后再转授给其他参与者。
我们亲眼看见广场舞组织者的丈夫在协助组织者(队长)管理音响设备。
我们访谈这位男士,他爽朗地说,为了老婆高兴,自己也高兴,他自愿当义工。
服装则是大家自费,统一购买。
在湘潭县菱角村,文艺宣传队是以一家文艺世家为核心组织起来的。
此家的一对老夫妻是湘潭县文艺界退休人员,儿女也在湘潭县文化部门工作,由于他们一家与村委会的共同努力,菱角村被授予“湖南省文艺村”。
因为其具有政府支持,经常参加一些群众文艺表演活动,能够获得一些经费支持。
宣传队的花销如购买服装等需要自己垫资。
在“家人是否支持其参加广场舞”这一选项中,大部分人选择了“十分支持”。
在对宣传队队长进行访问时,她也谈到由于农村住户十分分散,在排练时,许多参与者是由丈夫骑摩托车送到集合地点的。
另外,我们也发现了所选取的两个点的不同。
从参与者年龄来看,对集市的调查问卷显示了明显的年龄分布不均的特征。
集市的广场舞参与者40~50岁的最多,60~70岁的最少,其他年龄各有分布,而在晓霞山文艺村,我们却发现其参与者大多分布在50~60岁这一年龄阶段。
(三)三地广场舞成员比较分析
长沙市的广场舞参与者多为已经退休赋闲在家的50~70岁年龄阶段的女性;
湘潭县中路铺集市这支广场舞队伍只有二十几个人,以30~40岁女性为主,年龄最大的50岁。
许多50~60岁的集市妇女在接受访谈时说自己不会跳,怕丢丑。
而晓霞山文艺村的宣传队,由于带着政府扶持地方花鼓戏文艺传承的性质,老一辈的妇女是中坚力量。
从三地共同点看,中国广场舞基本是以中老年妇女为主体的群体行为。
阻力和困境:
由于广场舞多是自发组织,也就会存在组织的阻力和困境,主要归为场地的问题和管理问题等。
在调查过程中,被调查者几乎都提到因为场地与周边居民发生矛盾。
在长沙城北社区,笔者参加的广场舞蹈队,曾经有社区居民投诉并报警,反映广场舞的音响影响居民生活,经过警方对噪声进行测试没有超标,风波才平息。
在湘潭县中路铺集市调查时,也看到她们的场地非常狭小,广场舞就在两排居民房屋的中间空地进行,这样非常不利于更多人加入到广场舞活动中来。
而在广场舞的管理方面,对于民主议事有较高呼声,苦于没有很好的议事规则,往往妥协和事,矛盾得不到有效解决。
在对乡村宣传队的采访中,她们也提到了文化断代这一问题,即作为一种农村文艺现象,由于农村的青年外出打工,地方戏剧小曲等乡土文化很有可能无人继承。
二广场舞:
中国转型时期妇女的集体创造
广场舞作为妇女群体行为有几个特征。
其一,组织形式属于非正式群体,夏季、冬季时间的变更,节假日的放假都由集体约定;
其二,成员主要为50~75岁的妇女;
其三,它是一个开放型的群体,随时有新成员参与,可以迟到早退,可以带着孙儿或者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伴一起来活动;
其四,从社会作用看,它基本为本社区的一种健身活动形式,主要骨干有较持久的舞蹈爱好并能够与其他社区交流;
其五,活动规模少则3~5人,多则30~40人。
广场舞的群体功能是:
既能满足群体成员的社会交往心理需求,更是为了健身娱乐的群体行为。
从这种民间自发的群体信任中产生的骨干分子、积极分子、队长和舞蹈教练能够自觉担任组织协调工作。
在长沙城北的广场舞队,有4位年龄为68~75的老年女性。
她们对广场舞的活动非常热心,学习舞蹈和太极拳非常守时、专心。
笔者曾经对她们进行访谈,了解到她们均为老年丧偶,与儿女住在一起,照顾孙子和操持家务。
其中两位有退休金,一位是乡村小学教师退休,一位是县级某事业单位退休,原工作单位和居住地都不在长沙市,是随儿女来到城北社区居住。
另有一位H奶奶说,她从18岁生育,带孩子,到现在已经带大第四代重孙女;
她说辛苦了一辈子,却都在用别人的钱,意思是她没有做过有报酬的劳动。
她参加广场舞的目的,也是找点乐子,儿孙都带大了,中午常常是一个人在家中,连说话的伴儿都没有。
这位一辈子做全职家庭主妇的老年妇女,希望自己在广场舞蹈队学习一些保健知识,交朋友,锻炼身体,不要成为儿女的拖累。
值得注意的,是老年男性丧偶之后,往往选择找老伴,而老年女性多数选择和已经成家的儿女住在一起,帮着操持家务。
访谈老年妇女,也不难看到老年女性群体社会支持的资源稀缺。
她们往往将参加广场舞当成一天家务劳动之后的放松,“属于自己支配的时间”,是“放松和关爱自己的娱乐”;
她们往往是最遵守广场舞作息时间、最有集体观念的人群。
(一)妇女抱团的新方式
广场舞的主体是中老年妇女,大多数成员是退休居家妇女,活动场地以城镇社区广场为主。
这些在20世纪50~60年代出生的中国城镇妇女,以及进城务工的中年农村妇女有着如下共性。
1.有居家结社的社会活动能力。
居家结社是中国传统妇女的群体行为方式,在高彦颐的《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和孙康宜的《从文学批评里的“经典化”看明清才女诗歌的经典化》都对明清时期的传统中国妇女因文化兴趣结社的状况进行了生动的描述和实证研究。
在清末时期流传湖南江永地区的妇女文字——江永女书的流传同样是以母女,女性亲属,女性朋友,结拜姐妹来实现传承,是女性居家结社的社会组织形式。
当今的中国广场舞兴起,可以说既是对中国民间妇女结社传统的承接,更是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妇女广泛参与社会建设的新传统发扬。
我的一位高校教授朋友告诉我,在广场舞的团队中她找到童年时代的家人一般的温暖,在她临行去美国做一年访问学者时,为她送行的不是她的同事,而是左邻右舍社区广场舞蹈队的姐妹们。
2.在计划生育人口政策影响下,她们多是独生子女的家长。
在所谓4-2-1的家庭三代际结构中,传统的中国老人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已经少见。
空巢老人、独居老人特别需要社区交往,以克服孤独寂寞,放松心情。
曾有研究追踪中老年更年期妇女抑郁症门诊病人,将一组参加广场舞与另一组没有参加广场舞的女性进行比较,发现参与广场舞的一组精神状态明显改善。
3.低收入,下岗和退休妇女居多。
这一人群普遍养老金低,医疗保险不健全,她们往往住在儿女家中,帮忙照看孙辈,退而未休,家务繁忙。
近年来,中国老年人的自杀率攀升,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发现,自1990年以来农村老年人自杀率一直居高不下。
与此同时,被专家将称为“诡异的现象”的是:
中国妇女自杀率从90年代的世界最高位跌至世界最低位,尤其是农村妇女自杀率减少90%。
追究其原因,近年来的中国城市化进程为农村妇女外出务工提供了新的生机和流动机会,如果说以往面对种种困惑,农村妇女选择了自杀以求解脱,当今,更多的选择了进城务工。
农村妇女进城务工解决了经济问题后,婚姻碎化,家庭成员的流动,对留守农村的老人与儿童牵挂,均给进城的农村妇女带来新的心理问题。
因此,广场舞往往成为她们寻求工作之余的愉悦、交友和精神寄托的方式。
有专家认为广场舞在释放心理压力方面,在降低农村妇女自杀率方面,在中国社会转型期的妇女群体健身健心方面,功不可没。
(二)自我管理的新群体
近20年来,过于频繁的老城区拆迁导致频繁的居民搬迁,祖祖辈辈厮守的故土故园,以及“远亲不如近邻”“邻里相知”的居家方式,几经“革命”“改革”“拆迁”的折腾,几近断裂。
当下,在新住宅区和城市公园等公共空间,源自市民的自发自觉和自愿的广场舞,尤其是社区的广场舞,更是市民在拥有自己的住房产权之后,对自身社交文化活动空间的拓展。
广场舞具有私人生活自发自愿自动组织起来的再度集体化倾向,同时是妇女实行自我充权和自我管理的新型模式,这无疑是一种健康有益的社会行动,一种全新的尝试。
在长沙天心区妇联实施社区零家庭暴力的项目时,社区管理者将非常有限的项目经费资助了社区妇女们的腰鼓队,发现从此前来社区管理部门投诉家庭暴力的女性大大减少,社区的妇女告诉妇联干部,参加了腰鼓队,男人不敢动手打老婆了,因为她们被男人看成是有组织的人,还是吃政府饭的人(排练期间社区提供免费的午餐)。
(三)领导力的新含义
赫尔格森(VickiS.Helgeson)是美国著名的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教授,他在《女性优势:
妇女领导方式》一书中指出,女性领导注重沟通、协调、良好的人际关系和集体的成功。
在后工业和全球化的时代,女性能够更加倚重其优势的特质,如注重情感交流、看重伦理关怀、发挥直觉的洞察力、不轻易冒险、坚韧稳健等。
在妇女自发产生的广场舞群体行为中,究竟产生了怎样的中国女性领导者?
《“广场舞大妈”成了“自治达人”》,2015年4月3日上海的《新民晚报》以此为题向我们介绍了这样一位具有领导力的女性:
年近七旬的季月妹带领五六十人的社区广场舞团队,一小时20多个舞蹈,边组织指导边示范,有38年的广场舞“舞龄”。
“她太厉害了,68岁的人了,筋骨不要太好哦!
”“我们这个团队,全靠她!
她教我们跳舞,还很关心我们,是阿拉的老大姐。
”
尤其感人的是三年前,街道癌症俱乐部的一些成员想学广场舞,慕名找到她,她一口答应了。
当季月妹来到俱乐部的活动室时,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十几个姐妹,六七个是“光头”。
她暗暗想:
一定要通过跳舞让她们身体变得好一些,人也开心一点。
就这样,她每周跑去给她们上课,手把手地辅导她们,认真而耐心,且分文不取。
“她比心理医生还要好。
”成员们说。
《领导学》的作者哈格斯认为,领导艺术更加关注的是影响力,影响力的核心在于领导者和受众之间的相互渗透,是通过领导者的素质、魅力和品格,去影响下属和周围人,让他们自觉自愿地、愉快而兴奋地完成组织的目标。
季月妹是这样的典型,从我们实地调研得到的数据看,广场舞参加人员对组织者的满意度非常高,这同样证实了广场舞群体行为正在产生一批具有领导力的女性典型。
(四)文化传承的新载体
广场舞的舞曲音乐,以民族音乐为主打。
正如《快乐广场》中的歌词:
你的舞步跳出欢快,我的歌声唱出未来,唱起来跳起来,快乐就像花儿一样盛开,快乐广场大众舞台,自己的快乐自己安排,快乐在世界上得名牌。
应该说在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样大规模的妇女群体行为——它传承的正是中国本土的语言、诗歌、音乐和舞蹈旋律。
广场舞的传播方式是值得关注的。
广场舞传播首先利用的是社区广场,在广场集会,20世纪50年代以来,一般为政府行为,而今天的广场舞是女性为主体的群众自发组织的非政府行为。
其次的传播载体是互联网,例如,酷6、优酷、土豆、爆米花网及爱奇艺,等等,都是广场舞样板舞蹈的传播网站。
借助互联网新媒体,众多的广场舞工作室得以产生;
这些工作室制作的广场舞视频,起到普及、示范、教学和推广作用,带动大江南北千家万户,遍及城乡的广场舞团队。
女同胞们往往是在电脑屏幕前学习,甚至在手机上学习,通过广场上播放的录音录像学习。
新媒体——互联网、电脑、手机和传统媒体——广场的互动,造就了浩浩荡荡的女性舞蹈者群体,同时造就了广场舞相关的众多文化产业。
一些广场舞的知名团队成为舞蹈服装、舞蹈鞋、灯光、音响、摄影、视频制作等的文化产业品牌,甚至有不少的房地产业开发商主动为广场舞团队提供广告衫、比赛表演场地等赞助,同时邀请广场舞团队为房地产做广告宣传。
总之,中国广场舞是以妇女为主体的群体行动,与以往公共空间发生的群体行动相比,它具有鲜明的性别特征;
具有非政府、自下而上、得到家庭成员和邻里支持的特征;
具有个体自愿并主动要求成为集体行动的社会性特征。
广场舞由此也可以看成中国社会转型期女性自觉发挥主体性自我充权的民间行动。
广场舞现象尤其为传播学、文艺学、社会学和妇女学提供了本土鲜活生动的案例。
引入社会性别视角分析,将妇女写入历史,还需要对此做进一步的跨学科研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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