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胡治兵语录Word文档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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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胡论兵,主张谨慎稳重,一再强调,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决不轻言出战。
他们特别强调运用士气,讲究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在攻守作战方面,则极重主客之说,力求掌握战争中的主动权。
论防守时,强调控制重点,选择枢纽之地厚集重兵把守。
曾、胡还指出,兵机是时常变化的,作战时必须“奇”“正”相辅,灵活应对。
“荀悦之论兵也,曰权不可预设,变不可先图,与时迁移,随物变化,诚为用兵之至要。
”从《兵机》、《战守》二章可以看出,曾、胡善于将古代军事理论的精华,灵活运用于战争实践之中,并能根据新的情况提出新的解决办法。
所以,曾、胡的战略战术思想既有继承,又有创新,在近代军事思想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蔡锷在每章之末,都附有一段简略的按语,或对本章大意概括归纳,或对曾、胡言论加以评述,或借题发挥,阐述自己的军事思想和对时局的看法。
尤其是在第十一章、十二章的按语中,蔡锷根据新的时代特点,在战略战术方面提出了许多重要的见解,并对曾、胡的某些言论做了修正,很有参考价值。
全文及大意
序
第一章将材
带兵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
治兵之才,不外公明勤。
不公不明,则兵不悦服;
不勤,则营务巨细,皆废弛不治,故第一要务在此。
不怕死,则临阵当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
为名利而出者,保举稍迟则怨,稍不如意则怨,与同辈争薪水,与士卒争毫厘,故又次之。
身体羸弱者,过劳则病,精神短乏者,久用则散,故又次之。
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以带兵。
故吾谓带兵之人,须智深勇沉之士,文经武纬之才,数月以来,梦想以求之,焚香以祷之,盖无须臾或忘诸怀。
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
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
带兵之道,勤怒廉明,缺一不可。
(以上曾语)
求将之道,在有良心,有血性,有勇气,有智略。
天下强兵在将。
上将之道,严明果断,以浩气举事,一片肫诚;
其次者,刚而无虚,朴而不欺,好勇而能知大义。
要未可误于矜骄虚浮之辈,使得以巧饰取容,真意不存,则成败利钝之间,顾忌太多,而趋避愈熟,必至败乃公事。
将材难得,上驷之选,未易猝求。
但得朴勇之士,相与讲明大义,不为虚骄之气,夸大之词所中伤,而缓急即云可恃。
兵易募而将难求。
求勇敢之将易,而求廉正之将难。
盖勇敢倡先,是将帅之本分,而廉隅正直,则粮饷不欺,赏罚不滥,乃可固结士心,历久常胜。
将以气为主,以志为帅。
专尚驯谨之人,则久而必惰;
专求悍鸷之士,则久而必骄。
兵事毕竟归于豪杰一流,气不盛者,遇事而气先慑,而且先逃,而心先摇。
平时一一禀承,奉命惟谨,临大难而心中无主,其识力既钝,其胆力必减,固可忧之大矣。
(以上胡语)
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
后世将弁,专恃粮重饷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
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
军中须得好统领营官。
统领营官,须得真心实肠,是第一义。
算路程之远近,算粮仗之缺乏,算彼己之强弱,是第二义。
二者微有把握,此外良法虽多,调度虽善,有效有不效,尽人事以听天而已。
璞山之志,久不乐为吾用,且观其过自矜许,亦似宜于剿土匪,而不宜于当大敌。
拣选将材,必求智略深远之人,又须号令严明,能耐劳苦,三者兼全,乃为上选。
李忠武公续宾,统兵巨万,号令严肃,秋毫无犯,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浙江等省官民,无不争思倚重。
其临阵安闲肃穆,厚重强固,凡遇事之难为,而他人所畏怯者,无不毅然引为己任,其驻营处所,百姓欢忭,耕种不辍,万幕无哗,一尘不惊。
非其法令之足以禁制诸军,实其明足以察情伪。
一本至诚,勇冠三军,屡救弁兵于危难。
处事接人,平和正直,不矜不伐。
乌将军兰泰,遇兵甚厚,雨不张盖,谓众兵均无盖也。
囊无余钱,得饷尽以赏兵。
兵事不外奇正二字,而将材不外智勇二字,有正无奇,遇险而覆,有奇无正,势极即阻。
智多勇少,实力难言,勇多智少,大事难成。
而其要以得人为主。
得人者昌,失人者亡。
设五百人之营,无一谋略之士,英达之材,必不成军;
千人之营,无六七英达谋略之士,亦不成军。
统将须坐定能勇敢不算本领外,必须智足以知兵,器识足以服众,乃可胜任。
总须智勇二字相兼。
有智无勇,能说而不能行;
有勇无智,则兵弱而败,兵强亦败;
不明方略,不知布置,不能审势,不能审机,即千万人终必败也。
贪功者决非大器。
为小将须立功以争胜,为大将戒贪小功而误大局。
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办事无声无臭,既要精到,又要简捷。
俭以养廉,直而能忍。
为政之道,得人治事,二者并重。
得人不外四事,曰广收,慎用,勤教,严绳;
治事不外四端,曰经分,纶合,详思,约守。
古人论将有五德,曰:
智信仁勇严。
取义至精,责望至严,西人之论将辄曰“天才”,析而言之,则曰天所特赋之智与勇。
而曾胡两公之所同倡者,则以为将之道,以良心血性为前提,尤为扼要探本之论,亦即现身之说法。
咸同之际,粤寇蹂躏十余省,东南半壁,沦陷殆尽,两公均一介书生,出身词林,一清宦,一僚吏,其于兵事一端,素未梦见,所供之役,所事之事,莫不与兵事背道而驰,乃为良心血性二者所驱使,遂使其“可能性”发展于绝顶,武功烂然,泽被海内。
按其功事言论,足与古今名将相颉颃而毫无逊色。
得非精诚所感,金石为开者欤?
苟曾胡之良心血性,而无异于常人也,充其所至,不过为一显宦,否则亦不过薄有时誉之著书家,随风尘以殓瘁已耳,复何能崛起行间,削平大难,建不世之伟绩也哉!
(以上松坡评语)
【大意】
本章主要论述军队高级将领应具备的一些基本素质。
曾、胡治兵,首重选将。
他们对将领的选择近乎苛严,提出了种种要求,概括起来,是要将领做到文武兼备。
值得注意的是,在各种要求中,曾、胡最为注重的似乎不是军事才能,而是道德品质,一再强调为将要“有良心,有血性”。
这与曾、胡所处的时代背景极有关系。
关于这一点,蔡锷在评语中已做了简要的解释和评论,可以参看。
第二章用人
今日所当讲求,尤在用人一端。
人材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
人材以陶冶而成,不可眼孔太高,动谓无人可用。
窃疑古人论将,神明变幻,不可方物。
几于百长并集,一短难容。
恐亦史册追崇之词,初非预定之品。
要以衡材不拘一格,论事不求苛细,无因寸朽而弃连抱,无因数罟以失巨鳞,斯先哲之恒言,虽愚蒙而可勉。
求人之道,须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
又如蚨之有母,雉之有媒,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及其余。
大抵人材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
官气较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言语无此妨彼碍之弊。
其失也,奄奄无气,乃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人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
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知人,言语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
两者之失,厥咎惟均。
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
吾欲以“劳苦忍辱”
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
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
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
一将岂能独理?
则协理之文员武弁,在所必需。
虽然,软熟者不可用,谄谀者不可用,胸无实际,大言欺人者不可用。
营官不得人,一营皆成废物;
滥取充数,有兵如无兵也。
选哨官、什长,须至勇至廉。
不十分勇,不足以倡众人之气;
不十分廉,不足以服众人之心。
近人贪利冒功,今日求乞差使,争先恐后,即异日首先溃散之人。
屈指计之,用人不易。
人才因求才者之智识而生,亦由用才者之分量而出。
用人如用马,得千里之马而不识,识矣而不能胜其力,则且乐驽骀之便安,而斥骐骥之伟骏矣。
古之治兵,先求将而后选兵。
今之言兵者,先招兵而并不择将,譬之振衣者,不提其领而挈其纲,是棼之也,将自毙矣。
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独举目新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
此其可为浩叹也。
专从危难之际,默察朴拙之人,则几矣。
人才非困阨则不能激,非危心深虑则不能达。
非知人不能善其任;
非善任不能谓之知人;
非开诚心布公道,不能尽人之心;
非奖其长护其短,不能尽人之力;
非用人之朝气,不能尽人之才;
非令其优劣得所,不能尽人之用。
(以上左语)
曾谓人才以陶冶而成,胡亦曰人才由用才者之分量而出,可知用人不必拘定一格,而薰陶裁成之术,尤在用人者运之以精心,使人人各得显其所长,去其所短而已。
窃谓人才随风气为转移,居上位者有转移风气之责,因势而利导,对病而下药,风气虽败劣,自有挽回之一日。
今日吾国社会风气财坏极矣,因而感染至于军队,以故人才消乏,不能举练兵之实绩。
颓波浩浩,不知所届,惟在多数同心共德之君子,相与握挈维系,激荡挑拨,障狂澜使西倒,俾善者日趋于善,不善者亦潜移默化,则人皆可用矣。
这一章主要论述对中下级军官的选择。
曾、胡既重视中下级军官的素质,又强调要善于培养和造就人才。
所以,他们一再指出,人才由陶冶而成,不可求全责备,不可眼界太高。
曾氏指出,人才有官气较多和乡气较多两种,主张“姑用乡气之人”。
这与曾氏募兵选将时喜欢从农民中挑选的实际做法,是完全一致的。
第三章尚志
凡人才高下,视其志趣。
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
高者慕往哲隆盛之轨,而日即高明。
贤否智愚,所由区矣。
无兵不足深忧,无饷不足痛哭。
独举目斯世,求一攘利不先、赴义恐后、忠愤耿耿者,不可亟得;
或仅得之,而又屈居卑下,往往抑郁不伸,以挫以去以死,而贪饕退缩者,果骧首而上腾,而富贵,而名誉,而老健不死,此其可浩叹者也。
今日百废莫举,千疮并溃,无可收拾,独赖此耿耿精忠之寸衷,兴斯民相对于骨岳血渊之中,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庶几万一有补。
不然,但就时局而论之,则滔滔者吾不知其所底也!
胸怀广大,须从平淡二字用功。
凡人我之际须看得平,功名之际须看得淡,庶几胸怀日阔。
做好人,做好官,做名将,俱要好师、好友、好榜样。
喜誉恶毁之心,即鄙夫患得患失之心也。
于此关打不破,则一切学问才智,实足以欺世盗名。
方今天下人乱,人怀苟且之心,出范围之外,无过而问焉者。
吾辈当立准绳,自为守之,并约同志共守之,无使吾心之贼破吾心之墙。
君子有高世独立之志,而不与人以易窥,有藐万乘、却三军之气,而未尝轻于一发。
君子欲有所树立,必自不妄求人知始。
古人患难忧虞之际,正是德业长进之时,其功在于胸怀坦夷,其效在于身体强健。
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佛家之所以成佛,所争皆在大难磨折之日。
将此心放得实,养得灵,有活泼泼之胸襟,有坦荡荡之意境,则身体虽有外感,必不至于内伤。
军中取材,专尚朴勇,尚须由有气概中讲求。
特恐讲求不真,即浮气客气,夹杂其中,非真气耳。
人才由磨练而成,总须志气胜,乃有长进。
成败原难逆睹,不足以定人才。
兵事以人才为根本,人才以志气为根本。
兵可挫而气不可挫,气可偶挫而志不可挫。
方今天下之乱,不在强敌而在人心,不患愚民之难治,而在士大夫之好利忘义而莫之惩。
吾人任事,与正人同死,死亦附于正气之列,是为正命。
附非其人,而得不死,亦为千古之玷,况又不能无死耶?
处世无远虑,必有危机,一朝失足,则将以薰莸为同臭,而无解于正人之议评。
士人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
有志则不甘为下流;
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
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
三者缺一不可。
诸弟此时,惟有识不可骤几,有志有恒,则诸弟勉之而已。
凡人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
余死生早已置之度外,但求临死之际,寸心无可悔憾,斯为大幸。
舍命报国,侧身修行。
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
天下纷纷,吾曹适丁其厄,武乡侯不云乎:
“成败利钝,非所逆睹”,则亦殚其心力,尽其职守,静以待之而已。
右列各节,语多沉痛,悲人心之陷溺,而志节之不振也。
今日时局之危殆,祸机之剧烈,殆十倍于咸同之世,吾侪身膺军职,非大发志愿,以救国为目的,以死为归属,不足渡同胞于苦海,置国家于坦途。
须以耿耿精忠之寸衷,献之骨岳血渊之间,毫不返顾,始能有济。
果能拿定主见,百折不磨,则千灾百难,不难迎刃而解。
若吾辈军人,将校则以跻高位、享厚禄、安福尊荣为志,目兵则以希虚誉、得饷糈为志,曾胡两公必痛哭于九泉矣。
曾、胡强调,做人要有志气,做军人,更要胸怀宽广,志存高远,淡泊名利。
胡氏所谓“兵事以人才为根本,人才以志气为根本”,可以视为本篇的要旨。
蔡锷在评语中,把曾、胡的意思讲得更为简明,提出军人“非大发志愿,以救国为目的,以死为归宿,不足渡同胞于苦海,置国家于坦途”。
第四章诚实
天地之所以不息,国之所以立,圣贤之德业所以可大可久,皆诚为之也。
故曰: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人必虚中,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
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着一物,心中别有私心,不敢告人,而后造伪言以欺人。
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哉?
其所以欺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
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
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
无私著者,至虚者也。
是故天下之至诚,天下之至虚者也。
当读书则读书,心无着于见客也。
当见客则见客,心无着于读书也,一有着,则私也。
灵明无着,物来顾应,未来有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诚而已矣。
知己之过失,即自为承认之地,改去毫无吝惜之心,此最难之事。
豪杰之所以为豪杰,圣贤之所以为圣贤,便是此等处磊落过人。
能透过此一关,寸心便异常安乐,省得多少纠葛,省得多少遮掩装饰丑态。
盗虚名者,有不测之祸;
负隐慝者,有不测之祸;
怀忮心者,有不测之祸。
天下惟忘机可以消众机,惟懵懂可以祓不祥。
用兵久则骄惰自生,骄惰则未有不败者。
勤字所以医惰,慎字所以医骄,二字之先,须有一诚字以立之本。
立意要将此事知得透,办得穿,精诚所至,金石亦开,鬼神亦避,此在己之诚也。
人之生也直,与武员之交接,尤贵乎直。
文员之心,多曲多歪,多不坦白,往往与武员不相水乳,必尽去歪曲私衷,事事推心置腹,使武人粗人坦然无疑,此接物之诚也。
以诚为之本,以勤字慎字为之用,庶几免于大戾,免于大败。
楚军水陆师之好处,无在无官气而有血性,若官气增一分,血性必减一分。
军营宜多用朴实少心窍之人,则风气易于纯正。
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一割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醇,真意荡然。
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
历岁稍久,亦未免沾染习气,应切戒之。
将领之浮滑者,一遇危机之际,其神情之飞越足以摇惑军心,其言语之圆滑足以淆乱是非,故楚军历不喜用善说话之将。
今日所说之话,明日勿因小利害而变。
军事是极质之事,二十三史除班马而外,皆文人以意为之,不知甲仗为何物,战阵为何事,浮词伪语,随意编造,断不可信。
凡正话实话,多说几句,久之人自能共亮其心。
即直话亦不妨多说,但不可以讦为直,尤不可背后攻人之短。
驭将之道,最贵推诚,不贵权术。
吾辈总以诚心求之,虚心处之。
心诚则志专而气足,千磨百折,而不改其常度,终有顺理成章之一日。
心虚则不客气,不挟私见,终可为人共谅。
楚军之所以耐久者,亦由于办事结实,敦朴之气未尽浇散。
若奏报浮伪,不特畏遐迩之指摘,亦恐坏桑梓之风气。
自古驭外国,或称恩信,或称威信,总不出一信字。
非必显违条约,轻弃前诺,而后为失信也。
即纤悉之事,颦笑之间,亦须有真意载之以出。
心中待他只有七分,外面不必假装十分。
既已通和讲好,凡事公平照拂,不使远人吃亏,此恩信也。
至于令人畏敬,全在自立自强,不在装模做样。
临难有不屈挠之节,临财有不沾染之廉,此威信也。
《周易》立家之道,尚以有孚之威归诸反身,况立威于外域,求孚于异族,而可不反求诸己哉?
斯二者,似迂远而不切于事情,实则质直而消患于无形。
破天下之至巧者以拙,驭天下之至纷者以静。
众无大小,推诚相与。
咨之以谋,而观其识;
告之以祸,而观其勇;
临之以利,而观其廉;
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知人任人,不外是矣。
近日人心,逆意万端,亦难穷究其所在,惟诚之至,可救欺诈之穷。
欺一事而不能欺诸事,事欺一时,不能欺之后时。
不可不防其欺,不可因欺而灰心所办之事。
所谓贞固足以干事也。
吾辈不必世故太深,天下惟世故深误国事耳。
一部《水浒》,教坏天下强有力而思不逞之民;
一部《红楼》,教坏天下堂官掌印司官督抚司道首府及一切红人,专意揣摩迎合,吃醋捣鬼。
当痛除此习,独行其志。
阴阳怕懵懂,不必计及一切。
人贵专一,精神所至,金石为开。
军旅之事,胜败无常,总贵确实而戒虚捏。
确实则准备周妥,虚饰则有误调度,此治兵之最要关键也。
粤逆倡乱以来,其得以肆志猖獗者,实由广西文武欺饰捏报,冒功倖赏,以致蔓延数省,流毒至今,莫能收拾。
事上以诚意感之,实心待之,乃真事上之道。
若阿附随声,非敬也。
挟智术以用世,殊下知世间并无愚人。
以权术凌人,可驭不肖之将,而亦仅可取快于一时。
本性忠良之人,则并不烦督责而自奋也。
君子之道,莫大乎以忠诚为天下倡。
世之乱也,上下纵于亡等之欲,奸伪相吞,变诈相角,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畏难避害,曾不肯捐丝粟之力以拯天下。
得忠诚者起而矫之,克己而爱人,去伪而崇拙,躬履诸难,而不责人以同患,浩然捐生,如远游之还乡,而无所顾悸。
由是众人效其所为,亦皆以苟活为羞,以避事为耻。
呜呼!
吾乡数君子所以鼓舞群伦,历九载而戡大乱,非拙且诚者之效欤?
凡说话不中事理,不担斤两者,其下必不服。
吾国人心,断送于伪之一字。
吾国人心之伪,足以断送国家及其种族而有余。
上以伪驱下,下以伪事上,同辈以伪交,驯至习惯于伪,只知伪之利,不知伪之害矣。
人性本善,何乐于伪,惟以非伪不足以自存,不得不趋于伪之一途。
伪者人固莫耻其为伪,诚者群亦莫知其为诚,且转相疑骇,于是由伪生疑,由疑生嫉,嫉心既起,则无数恶德,从之俱生,举所谓伦常道德,皆可蹴去不顾。
伪之为害烈矣!
军队之为用,全恃万众一心,同袍无间,不容有丝毫芥蒂,此尤在有一诚字为之贯串,为之维系。
否则,如一盘散沙,必将不戢自焚。
社会以伪相尚,其祸伏而缓;
军队以伪相尚,其祸彰而速且烈。
吾辈既充军人,则将伪之一字,排斥之不遗余力,将此种性根拔除净尽,不使稍留萌蘖,乃可以言治兵,乃可以为将,乃可以当兵。
惟诚可以破天下之伪,惟实可以破天下之虚。
李广疑石为虎,射之没羽,荆轲赴秦,长虹贯日,精诚之所致也。
曾、胡治兵,提倡诚信朴实,反对虚伪圆滑。
曾氏说:
“湘军之兴,凡官气重、心窍多者,在所必斥”,“楚军历来不喜用善说话之将”。
胡氏说:
“吾辈不必世故太深,天下惟世故深误国事耳。
”蔡锷评语说:
“吾国人心,断送于伪之一字。
”蔡锷乃针对当时情势而言,在今日仍足以发人深省。
第五章勇毅
大抵任事之人,断不能有毁而无誉。
有恩而无怨。
自修者但求大闲不逾,不可因讥议而馁沈毅之气。
衡人者但求一长可取,不可因微瑕而弃有用之材,苟于巉巉者过事苛求,则庸庸者反得倖全。
事会相薄,变化乘除,吾尝举功业之成败,名誉之优劣,文章之工拙,概以付之运气一囊之中,久而弥自信其说不可易也。
然吾辈自信之道,则当与彼赌乾坤于俄顷,较殿最于锱铢,终不令囊独胜而吾独败。
国藩昔在江西、湖南,几于通国不能相容,六七年间,浩然不欲复闻世事,惟以造端过大,本以不顾生死自命,宁当更问毁誉!
遇棘手之际,须从耐烦二字痛下工夫。
我辈办事,成败听之天命,毁誉听之于人,惟在己之规模气象,则我有可以自立者,亦曰不随众人之喜惧耳。
军事棘手之际,物议指摘之时,惟有数事最宜把持得定:
一曰待民不可骚扰,二曰禀报不可讳饰,三曰调度不可散乱。
譬如舟行,遇大风暴,只要把舵者心明力定,则成败虽未可知,要胜于他舟之慌乱者数倍。
若从流俗毁誉上讨消息,必致站脚不牢。
不怕死三字言之易,行之实难,非有胆有良心者不可。
仅以客气为之,一败即挫矣。
天下事只在人力作为,到水尽山穷之时,自有路走,只要切实去办。
冒险二字,势不能免,小心之过,则近于葸。
语不云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国家委用我辈,既欲稍稍补救于斯民,岂可再避嫌怨?
须知祸福有定命,显晦有定时,去留有定数。
避嫌怨者未必得,不避嫌怨,未必失也。
古人忧馋畏讥,非惟求一己之福也,盖当其事,义无可辞,恐谗谤之飞腾,陷吾君以不明之故。
故悄悄之忧心,致其忠爱之忱耳。
至于一身祸福进退,何足动其毫末哉?
胆量人人皆小,只须分别平日胆小,临时胆大耳。
今人则平日胆大,临时胆小,可痛也已!
讨寇之志,不以一眚而自挠,而灭寇之功,必须万全而自立。
两军交绥,不能不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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