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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不怒而威,目光炯炯有神,环顾鸦雀无声的大众,然后开始说话。
那个时候我只能讲他是在说话,因为我实在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后来才知道他是在说法传道。
我虽然不懂,但是我也跟着大家绕圈子,听说话,好象有一股吸引力定住了,我敬佩之心也油然而生。
多宝寺是五通桥的名胜之一,是峨嵋山大坪寺的下院,后面有一大片挺然秀拔的大松林、松针如毯、闲花盛开,真有〔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的味道。
听说每当夜半月明的时候,这一位在多宝寺闭关的高人-怀师,就会在松林中舞剑练形。
后来又来了一位曼达法师,他是四川人,从前留学法国,学的是摄影艺术。
回国以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到西藏做了喇嘛。
学了很多年后,又回到四川,追求禅宗的佛法,一路追到峨嵋山,又追到多宝寺,随着怀师住在山上一个时期,画夜切磋参究,他也是我当年想不通的奇人之一!
禅在书堆中有一段时期,五通桥善男信女们,要怀师去住入山更深的石印寺,但他婉辞不去,他另推荐了一个人去住持。
总之,怀师在多宝寺的消息传出了,来访的人渐渐多起来,怀师感觉太厌烦,因此,妈妈和家人商量,便请怀师移居到我外公家的书楼上,也好长期供养。
外公的书房有三间,左边的书房堆满了图书,其中有全套的永乐大典,和四书备要,右边是卧房客房。
怀师住在我们家里,安禅打坐外,便埋首在书丛之中,这应该是他最惬意的事。
可惜这许多名贵的图书,后来遭遇文化大革命的浩劫,都被付之一炬。
但总算都被怀师阅读一遍,现在回忆起来,此情此景,反而觉得无限安慰,不然真辜负了那些书本。
光阴快速,到了这年的秋天,第二次大战结束,我们的八年抗战嬴得了日本人投降,我为了开学先回成都。
现在再读到怀师的诗集,才回想起那年的冬天,怀师还住在五通桥,因为他有一首五言律诗,便是在那个时候作的,题目是:
乙西岁晚于五通桥张怀恕宅。
张怀恕是我妈妈的名字,这首诗是这样写得:
去国九秋外 钱塘湖泛悬荒村逢伏腊 倚枕听归船戍鼓惊残梦 星河仍旧年人间很岁晚 明日是春光读了怀师的这首诗,便可知道这段时期,在四川的下江人(外省人)以及党政军的官员们,都是急急忙忙为了(复员)回乡,做官的赶做官,发财的抢发财,但是正在长养圣胎,名山养道的怀师,仍是默默无闻的蛰居住在五通桥的书屋里,所以他便有(钱塘湖泛悬)(倚枕听归船)的心声了。
也许那时他也想到钱塘和想要回到浙江的故乡吧!
一直到第二年,45年的春天,怀师方回到了成都,住在维摩精舍后面的一间偏房里。
维摩精舍的大师兄维摩精舍那时设立在旧名提督街的三义庙中,主持人便是怀师的得法师父袁焕仙先生。
人们称他大禅师,大禅客、大居士,甚之,或毁或誉的各种称呼都有。
古人说(谤随名高),千古人情,谁也弄不清楚是是非非是什么!
而且维摩精舍的开办,开始是艰苦的,到了稍有名气以后,很多人都说自己有功劳,或有功德。
事实上,维摩精舍便是袁太老师,袁太老师便是维摩精舍。
他与怀师当年在灌县青城山右边的灵岩寺结识。
那是抗战时期,灵岩寺的住持和尚是传西法师,他也是欧阳竟无先生的弟子.住在他寺里闭关的有袁太老师,以及当时一代知名学者冯友兰、钱穆、郭本道、李源澄、王恩洋、傅真吾等人。
当然在中央军校的教官南怀瑾等人,也经常往来住山中。
据妈妈对我说,怀师就在灵岩寺休假安居期间认识了袁太老师,由忘年之交的朋友而变为师生。
袁太老师闭关期满,下山到成都成立了维摩精舍,如果照小说一样来说,怀师就是维摩精舍的开山首座弟子。
所以无论男女老幼都称他为大师兄,一直到现在,维摩精舍的弟子们,年高的有九十六岁,最小的也有七十上下了,他们的师兄弟们,一提到他们的大师兄-怀师,都会引以为荣,肃然起敬。
我们由他们那里,也看到了传统文化尊师重道,谦谦君子的做人为学的风格,真是得益不浅。
妈妈对我说,也正因为怀师对佛法襌道真有会心之处,便辞去了他在中央军校教官的职务,随着袁太老师到重庆与虚云老和尚会面,又跟着太老师去潼南玉溪口过冬。
玉溪又是怀师少年时的别号,他随袁太老师到了潼南玉溪口,哑然失笑,难免确有前缘之感!
后来怀师为为求深入,就悄悄地离开成都,到峨嵋山大坪寺去闭关。
起初,袁太老师也不知道他到那里去了,只有温江的印华尼师与杨光岱先生知道,因为印华尼师是圣士法师的师弟,圣士法师抗战前是怀师在杭州至交好友。
现在,杨光岱先生还健在人间,我现在才知道那时的怀师只有二十七岁的华年,但他的才华横溢,出口出众。
沙弥通襌与王恩洋妈妈又说,怀师在峨嵋大坪寺闭关时期,据说有许多神奇的故事,也许只有现在还健在的峨嵋山大坪寺的通永法师知道一点。
但通永法师今年八十多岁了,讳莫如深,他当年也是受怀师的告诫,万万不可说神说鬼,但有一件,差不多在维摩精舍的同门老前辈中都在传说,而且有书为证,那便是『释通禅与王恩洋』。
可是怀师自己数十年来一直不提此事,因为他不赞同当时龙门洞的演观法师,把怀师与王恩洋的谈话纪录印行,使怀师在峨媚山闭关的消息曝光,二是他指演观法师借题发挥,表示峨嵋山僧中有高人,藉此自豪打击王恩洋居士的盛名。
这也就是僧俗之争的陋习,怀师认为这是犯菩萨戒的,所谓『自赞毁他』最为大忌。
其实王恩洋与怀师也是朋友,例如马一浮、谢无量、傅养恬,还有一些老一辈的知名学着、大师们,以及四川五老七贤之一的刘豫波先生,许多都是怀师忘年之交的好朋友。
至于方外之交的满空法师,神通具备的风了和尚等等,与怀师的交情,大家就不知道了。
法师把怀师与王恩洋谈话记录带到成都印出,大家看到为之哗然,才知道怀师正在峨嵋闭关,但也故意加上一个头衔:
沙弥通禅。
这是有意损王恩洋的,等于说,你王恩洋是个大大有名的唯识学居士,却比不上我们峨嵋山上一个小沙弥。
沙弥当然还不是大法师,通禅便是怀师在峨嵋山上皈依普明法师普钦法师的法名。
我妈妈对王恩洋的唯识学也很尊敬,自从怀师出川以后,妈妈也跟王恩洋研究唯识一段时期,而且也是遵从怀师嘱咐的。
在这个阶段,傅真吾知道怀师在峨嵋闭关,特别独自上山去看他,还拜托当地政府好好在外面照料。
后来,袁太老师也亲自上山看他,并且在大坪寺为僧众举行了一次禅七,又为大坪寺作了一副前无古人的对联此地即普贤道场,来天未雁,看岭外云,数遍色色尘尘,都是晴空一旦;
何处笕秀头和尚,饮赵州茶,读慈明榜,历画山山水水,依然秋月半轮。
这些故事都因为演观法师,印行了这本书所发生。
怀师对我妈妈说,佛法世法,什么魔事都不可怕,最可怕最难过的还是人事魔。
因此,怀师闭关的后期,才再避到五通桥多宝寺来,他是为了逃名,而更要逃禅啊!
其实如怀师与王恩洋的对话记录,从佛法的角度来讲,的确是很精彩的,但怀师一生与诸多老前辈的访问对话录,还有很多殊胜的妙品,我妈妈所记录的还有很多,可惜都经劫火而散失了。
康藏密缘由五通桥回到成都,怀师虽住在维摩精舍,又有几个月大家找不到他在那里。
我记得是一个初秋的天气,成都还很炎热,我家有个游泳池,每天游泳的人少,忽然怀师又回到我家来,妈妈与大妗赶着为他制备冬装,据说,他要去云南的昆明讲学,然后要回浙江故乡去了。
那个时候,成都的名流,以及军政界的高层人士,敬仰怀师的人很多。
据怀师的同门师弟们讲,当时有身任四川省主席的王赞绪,前后任财政厅长的甘典夔,吴景伯,老前辈的曾子玉,谢子厚,萧静轩,刘航琛等人,都恳切挽留怀师住在成都。
甘典夔愿意将他百花洲的别墅请他常住,王赞绪还挽留他出山做官,他都一一婉谢告诉我妈妈说,我必须要快走好,成都是万万不能久住了,有人问他为什么?
他只说梁园虽好,决非久住之乡这些话。
等他离川以后,世局起了剧大的变化,我妈妈才明白了,他当时要走,还叫我妈妈和大家,如果肯出川远游,最好远走一番为妙。
其实怀师在这一段时期与那位神通具备的风了和尚又不声不响的去过西康、西藏等地,参访密宗各宗各派。
为他护法安排的是风了和尚,为他在贡噶呼图克图、根桑呼图克图等大活佛面前翻译的是满空法师,供养他红教、白教、黄教所有秘藏的法本的是谢子厚大居士家的密藏密本。
谢老是四川高等法院的首席检察官,同时,据说怀师还有一个始终不愿意亮相的身份就是当年与其青年好友萧天石,都是西康行辕主任贺国光任内聘请的少将参议。
他们两人都是最青年的少将参议头衔,因此他能够在康藏一带,得到顺利的安排,而有参透密宗各派奥秘的方便,但也始终不说这些世俗的事,因为他认为这是无聊的事,正如古人所说『今古茫茫貉一丘,功名自笑澜羊头』。
在他去昆明之,前又应曾子玉老先生的邀请,到过大竹,去过明未清初鼎鼎大名的襌宗破山海名禅师的双桂堂等地,讲学弘法,这个时候,现还健在的辛亥老人,现年九十八岁黄埔毕业的名将傅渊希,那时还在达县任警备司令。
所以怀师在大竹的一些故事,傅老到今一提起来,还很得意。
他们谊属同门,过了半个世纪,路隔几千里,友道情怀,老而弥笃。
每逢年节,我们代表怀师去向傅老致敬或拜年,那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喜笑颜开的赞叹怀师的往事,以及怀师的学问修养,并感谢他,身在海外,依然随时不忘故人的念旧高谊。
由大竹再回到成都,西藏的著名学者活佛贡噶呼图克图正率领一班高徒喇嘛,到了成都,他与怀师因缘特别投契,就在成都的古剎大慈寺,也就是唐代玄奘法师出国之前挂褡的寺院,贡噶活佛特别为怀师传授了显密大小戒律。
贡噶活佛还亲亲手书写了藏文传法传戒的证书付给怀师,在怀师出川的时候,放在我家,妈妈代为保管,可惜这件珍贵希有的文件,也在文化大革命遭劫失去了。
出川的疑情人生的聚散离合真是缘会无常,正如怀师诗集中的词句:
云水萍飘岂偶然 九年足迹遍四川管他鬓到秋边白 落得人间月似烟肠空转 事难全 又入阎浮欲界天樽前酒醒荒唐梦 君向潼南我向滇怀师真要走了,他的老朋友中,最舍不得的一个是傅真吾。
他名傅常,原是川军刘湘的参谋长,后来是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参谋长,学禅又学密,说是与怀师切磋受益很大。
另有一个是伍心言,也是川中的名士,相传是欧阳修后身,据说此人还担任刘湘的秘书长,他很敬佩怀师,曾经在怀师出川之前,亲自到重庆送行,在北碚温泉畅聚一昼夜,依依惜别。
据说伍老先生不但记得三生的事,而且,还有些宿命通,他曾预言,蒋介石先生不会成功,不可能统一中国。
当时我真不能想象。
为什么那么多年岁地位都是老前辈的人,都低首甘心崇敬一个二三十岁的少年,岂不奇怪。
据怀师的同门师弟说,当时有个中江人当过师长的林海波,认为怀师系一代奇才,他们认为只有南先生能挽当时政局之狂澜。
但是怀师从来视功名如粪土,乱世功名更不会为其所取。
我妈妈认为他志在发掘、并要发扬光大中国的传统文化与襌宗。
那时怀师决心出川回乡,便有人怀疑怀师与他的得法老师,袁老师有了距离;
因为那个时候,袁太老师出任第一届制宪国大代表,要去南京,他要怀师同行去南京。
怀师是淅江人,在中央军校任过教官,与蒋介石认识,同时怀师与陈诚又是家乡的同门同学,袁太老师认为宏扬传统文化与襌宗,怀师如果去南京,得到当时的同意,便对佛法有所做为。
但怀师认为,此时此世,佛也无能为力,认为如果为了传统文化与佛法应特立独行,从事社会工作,与其依赖权力,不如广结社会群众的善缘。
所以怀师后来仍去昆明讲学,在这点上引起了少数人的议论,但老前辈都知道怀师与袁太老师之间彼此一贯配合默契。
这些故事都是我妈妈在平常闲谈中,无意向我提过一些,谁知事隔数十年,才证明他们师生之间,真是神奇默契。
袁太老师在南京参加制宪国大会议时,曾去过台湾,在台北的龙山寺讲过佛法,而结果呢!
怀师从一九四九年起,便在台湾一住三十六年,养道蓬众,弘法东土,谁又能知他们师生之间的度世心情,是如何的呢!
我的认为是伟大。
现在怀师对传统文化的弘扬影响,他的声誉几乎己遍及全球,袁太老师在灵山会上,一定也会为之拈花微笑了。
慈母老师写到这里,现在又要先回到我妈妈的故事了。
妈妈自怀师离开四川以后,虽然也常到袁太老师处走走,但他毕竟忘不了至心皈依的怀师。
怀师曾要她对唯识学更要深入,他就去到王恩洋先生处,听学唯识一段时期。
也许像听戏看戏一样,一个曾看过名角演出的人,不管如何,他总觉得有些分别。
因此,她老人家有时会对我说起怀师,说怀师是一个不世奇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大英雄,他不会以名利为念。
在后来的一段历史演变中,妈妈很后悔当时没有听怀师的暗示,没有带我追随怀师出川,所以常常对我说:
将来有一天,你要见到怀师,一定要代我好好供养他,照料他,怀师便是肉身菩萨中人,你们不知道,等你知道了,后悔己来不及了。
一直到现在,我们虽然与怀师取得联系,不但没有好好供养他,反而多多受到他的照料,甚之连我妈妈,以及雪倩师母的身后事,也都在怀师的念旧照应之中。
中国解放了,由于两岸的体制变化,信息不通,亲朋离散,骨肉分离,妈妈为得不到怀师的信息而悬念万分。
后来妈妈告诉我怀师去了台湾,他一直盼望着两岸通邮,后来于一九八六年他的愿望实现了,但已太迟了,因为妈妈已于一九八二年带着对怀师的挂念证道仙去了。
解放后我妈妈仍一直从事医务工作,由于他的医德医术都十分高明,是门诊部的主任。
为此在十年动乱中被作为技术权威而被打倒,遭到劫难。
但由于她一直未停怀师教导她的佛理修为,并一直默念着怀师的加庇,以怀师教导为精神支柱,任随风吹浪打无嗔无喜,得以超脱一切。
但不管如何流逝,她总是系念着海峡那边的怀师,遗憾的是,可想而不可见,有如闻知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天外飞鸿光阴迅速,四十年多年了,我已是儿女长大成人,两鬓星霜,半百余年的人了,虽然说有万里怀人的情绪,但前尘如梦,当梦不成真时,一切恍如隔世了。
妈妈走了以后,我好象一叶断梗浮萍,觉得自己再也无依无靠,思念,流泪,常常想念妈妈。
有时就会因妈妈联想到怀师,他究竟在那里?
妈妈在生前,每当苦难岁月,她会常常想念怀念怀师,如果怀师那时知道平常最虔诚崇敬他的弟子已经先他而去,不知会作何感想。
其实这些也都是梦境中片段点滴,在人生的思维幻想中,或多或少,总会在潜意识中,飘浮不定,时起时落。
到了一九八六年的三月上旬,我忽然接到一封美国华盛顿的信,是寄给四十多年前我们家的老地址,收信人是妈妈的名字,真是乍见翻疑梦,还没有打开信封,我已心潮澎湃,情绪激动,下意识的想到,该不会就是怀师的信息吧!
不会,是下意识的疑虑,是的,是不敢希望。
打开信一看,我几乎是喜极而泣,高兴万分,果然是怀师写来的,好象是一封试探性的来信。
历史的变迁,流浙的岁月,他依然照原来的住址写信查询。
事实上我们从一九四九年以来,己搬过四次家了,而那位邮递员仍然送达了这封信。
我拿着信,便想去给妈妈看,虽已不可能,但我还是在她的遗像前读给她听。
真难为了邮局的邮递员,他高尚的责任心追踪查询,使这封信能送到我的手里,他做到了尽忠尽守的美德。
由于他忠诚负责的送达了这封信,从此以后,四川成都多少男女老友,如大地回春般,得到常悬念己久的道德温馨的滋润啊!
过后我们也曾经找到他道谢致敬,但此中的时空因果,留给后来的,就不只有一声谢谢可尽了。
我心情平息以后,很快的回了怀师的信,向他倾述妈妈已离我们而去世了,家境一切的变化,也大概简单的作了一说明,我只是说妈妈如果还在世,能够亲自见到怀师的来信,也一定会新起生机,高兴而有信心的多活些岁数,一定会等到再见怀师面才一笑而去。
可惜妈妈来不及等到人世间真实的这一天。
从此以后,怀师在美国,经常与我通讯,当然我从少年的那段时期我便是常见到他的人,妈妈走后我已是无亲人,我不愿意把怀师照老一辈的称呼,我把怀师当做亲人。
为不见外,写信就尊称他为瑾叔,他也默认而不觉怪,只是陆续来信开列了几处几十年的旧址,要我们一一查诣那些人的下落,代他联系。
就在这过程中,我们发现怀师是人,而且是一个极念旧的人。
他几乎对每一个有交情有认识的人,都不放过。
如果那位本人己经过世了,他也要我们找到他的后人,或加以馈赠,或另作安排,因此使我们后来读到怀师的著作,说到学佛必先从做人开始,如果人没有做好,切莫勿躐等学佛。
学佛要修行,修行便是先要修正做人的行为开始。
行为包括了内心心理思维行为和外在的作人处事。
这些理论,我从怀师与我这多年的通信交往,指导对人处事的原则中,的确深有体会,得益不浅。
师门恩义由在美国与我联系上开始,不出一两年,怀师又回到东方国土迁居香港了。
他所交代要寻找的人,即由张文树积极去找寻,文树虽未见过怀师,但他相信妈妈和我,所以一定要代怀师做到。
可是这些事情虽然相隔不久,但我是最健忘的,当我现在要记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必须还要慢慢的追寻回忆,略略把他整理一下来写。
首先要写的当然是怀师对于师门恩义。
当怀师信上通知我维摩精舍的旧地址,并告知我袁太老师故居的旧地扯。
由于城市的新建和扩建已大大改观,但是经过多方面询问找寻这些人的任务终于落实完成。
我们走访了维摩精舍,与李自申先生取得连系,李老先生自谦是怀师的师弟,事实上成都方面,对于大师兄怀师,无论年高年少,都是一律心仪有加。
在这点上,我们已经开始意识到维摩精舍对师道尊严的传统精神别树一格,而且他们都是品行高洁,持身律已严谨的老前辈们。
后来又见到了邓岳高、杨光岱、杨志坚几位我原来在维摩精舍见到过的几位,现在都已成为老先生,并识得李绪灰老先生和参加辛亥革命傅渊希老先生。
因为去替怀师送信又认识了贾题韬先生。
怀师对他们几位同门师兄弟们,谦虚有礼,逢年过节,都托我有所存问,这不但是道义至情,同时也是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友道精神,实在是值得后辈效法的好榜样。
我还是在解放前见到过袁太老师的女公子袁淑平老师,在怀师的来信上,也不敢多提他们的师门家世。
以袁太老师在中国传统文化上的盛名,有襌宗泰斗的头衔,海外传闻国内宗教政策,得不到一个结论,所以他要我到袁太老师的旧地址,探访他们,我们便找到了袁太师母雪倩夫人,以及袁太老师的女公子,袁淑平老师。
淑平老师自少便从他父亲袁太老师学佛,当时太老师在灌县青城山右侧灵岩寺闭关,也正是怀师开始认识袁太老师,由友谊而转成师生而且为维摩精舍传承禅宗心印的首座弟子之后,怀师经常往返太老师家里的时期。
他们师兄妹之间,当然早己情如手足,那时淑平老师大慨还在读高中,她大学毕业后,早已是解放时代,她担任中学教师多年,在文化革命的浩劫中她和不少教师一样受过不少委曲,现在我和淑平老师,还有一位怀师昔年的好友,也一直担任中学教师多年的黄幼勤老师,我们三人解放前曾多次见面,当我们再得相聚时更份外投缘。
我敬重他们如师长,这完全是道义上的交情,比世俗的交情好象不太一样,因为我们互相结伴研究怀师的著作,听怀师讲佛经的录音带,经常都在一起。
自从有了袁太师母的着落,又与淑平老师联系上以后,怀师为表示对师门恩义,寄来专款专托老师兄弟们,代他孝敬供养师母,而且怕淑平老师负累,要我们千万不要使她心理有负担;
儿女孝养父母,是儿女的事,学生供养师母是学生不忘其本的事。
当然淑平老师也知道了此事,对于他平生最敬佩的师兄之作为,此心也不必细表,他自然又直接与怀师通信联络,怀师素知师妹的个性学养,为人处事的种种,非常爱护师妹,因此淑平老师在佛法上的修为上更突飞猛进,已经不是当年停滞在得少为足的阶段上了。
不过这些我到底还是外行,什么见地与功夫都谈不上,只是看来似乎有点高山仰止而已。
到九一年三月份袁太师母逝世,经淑平老师与大家同意,将怀师存储供养师母的专款也完全用在安葬师母身后事上,可以说他是心安理得了。
但怀师留给我们做为人处事的榜样,却不是有关资财与物资的形式,而是无限的情谊。
不但如此,在这里我还须说明,如怀师对于我母子几度迁葬的事,也都是如此尽心尽力,关怀得很,因为土地环境的关系,迁葬太费神,怀师才写信教我早应火化母亲遗骸,他告诉我佛门的名言『一火能烧三世业』,我最后遵照怀师的嘱咐辨了,才使我母亲了却无生前缘续梦怀师念旧是人之常情,但亦不尽然,在一般世俗凡尘中人,往往喜新厌旧。
如古人所说『一贵一贱,乃见交情。
一死一生,交情乃见』念旧不一定是平常的事,但以我的感想,怀师数十年来不但念旧情深,而且几乎有无微不至的行谊,此正是大乘佛法菩萨学处菩提萨埵的行为。
据佛法所讲,菩提是觉悟,萨埵是有情,翻成中文简化来说,菩萨便是悟道了的有情人。
既然悟道,还未忘情,怎样悟道?
此亦正是我们凡夫不了解的道理了。
在四川怀师最关心的当然是师门一段因缘,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的心目中,怀师便是四川人。
凡是四川的道友们,从来不觉得他是下江人,外省人,所以在情感上特别的亲切。
但他在友道上还有三四个人,有钱宗本、传西法师、印华法师与黄幼勤四位,都是怀师到成都最初交好的良友。
尤其是钱宗本,单名一个吉字,所以也叫钱吉。
他是彭县人,有一段惨痛的恋爱故事;
年青的时候,在封建思想极深厚的彭县乡下,他与同村的一个少女有了恋情,结果被女方家里知道了,家族群起反对,他们想离家出走。
但那个少女却家族们抓回去,活埋了。
钱宗本怀恨在心,便要杀人放火,结果受一高僧指点劝化,钱宗本就带着老母离家,出家为僧,住在成都的贵州会馆成都佛学社里,养母修行。
怀师初到成都就寓居在贵州会馆里,因为会馆供的神像是南霁云将军,所以怀师寄居在那里,与钱宗本成为莫逆之交。
不到半年,怀师要去川南云贵边境,担任大小凉山垦植公司总经理,兼自卫团总指挥的职务。
钱宗本奉母还俗,追随怀师左右,到川滇边境辛苦维护怀师。
后来怀师回到成都,任职中央军校,钱宗本又回到成都奉母安居,直到怀师学佛,又去了峨嵋山闭关,钱宗本自谋生活,做小生意。
好象也在这一段时间里结婚成家,以后钱宗本与传西法师、印华法师、黄幼勤都认识也成了好朋友。
现在事隔数十年,经过多少风风雨雨的大小劫难,怀师找他不到,据说,怀师与黄幼勤取得连络以后,才由黄幼勤老师在信上告诉怀师,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还见过钱宗本一面,那时他在街上摆地摊卖旧衣服,还把一条很好的裙子,要送给黄老师,并且再三打听怀师的下落。
那种情形说来是小事,其实是多么感人的故事啊!
『当时只是寻常事,过后思量倍有情』确是一点也不差的名言。
据说,钱宗本与怀师最初结识的时候,作了一首老一辈极为称赞的诗赠怀师:
侠骨柔情天付予 临风玉树立中衢知君两件关心事 世上苍生架上书这首诗的确写照了怀师少年时期在成都的风格,也可以说钱宗本真是怀师的知己。
所以怀师在成都寻找旧友,想有所还报钱宗本母子当年的情义时,钱宗本与他老母都已去世作古了。
怀师写了一首极有深度的律诗纪念他,在这首诗里,还包括怀师初期在成都受过极大挫折的故事。
因为当时川军的军阀集团们,怀疑是国民党中央派来潜伏成都参谋团中的人物,一度遭遇很惊险的曲折经过,所以怀师这首诗说:
蜀道初登一饭难 唯君母子护安康肯知苏季非张俭 不信曾参是项梁徒使王陵有贤母 奈何维诘学空皇千金投水淮阴恨 今古酬恩枉断肠诗的内涵,据别人问过怀师自作批注,苏季子便是苏秦的别称,张俭是晋朝人,历史说他有一段遭遇,『望门投止』那是很痛苦的经验,项梁是楚霸王项羽的族叔,因故杀人,才带着项羽逃亡都淮泗一带,王陵是与项羽,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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