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嘉平陵考Word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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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统天下,君临万邦。
统万城位于今靖边县北,作为大夏国的都城,历史非常短暂,只有区区15年时间。
公元425年8月,赫连勃勃病死在统万城永安殿,谥武烈皇帝,庙号世祖,葬嘉平陵,享年45岁。
两年后,北魏太武帝拓拔焘便攻破了“硬可砺斧”的统万城。
曾经叱咤风云的匈奴大夏国国王赫连勃勃,与国都统万城一起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关于赫连勃勃的葬地,史载不详,世传纷杂,只记勃勃葬嘉平陵。
嘉平陵具体在哪里,后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般认为有以下四个地方。
一是在统万城西。
《元和郡县图志》记载:
“勃勃墓,在县(唐朔方县)西二十五里。
隋置白城镇,后废。
”《三十国春秋·
夏录》曰:
“葬勃于城西十五里”,即统万城西15里。
后唐朔方县治与夏州州里均在统万城,也就是说其位于统万城西15里处。
这是最早的记载。
又《太平御览》记:
“赫连昌发二百里内民二万五千人,凿嘉平陵,七千人缮清庙于契吴……昌以勃勃昔之意,故立庙葬勃焉,又于城西十五里起行营,摸写统万宫殿饰以金银珠葬讫焚之,杀骏马数十匹”。
这里说的契吴山,好多有关大夏的史书中都提过,是研究大夏史的关键地名。
但契吴山究竟在那里,也是后来许多人研究的问题。
二是在今延川县。
清嘉庆《延安府志》载:
“赫连勃勃疑冢,在延川县东南六十里白浮图寺前。
有七冢,相传为夏王疑冢云”。
《延川县志》载:
“白浮图寺,在县城南六十里,寺前有七冢,前人以为夏王疑冢”。
《延绥榄胜》也载:
“白浮图寺,在(延川)城南七十里处,相传赫连勃勃葬地”。
《陕西通志》曰:
“(延安府延川县)白浮图寺,在县南六十里,寺前七冢,相传赫连勃勃葬此。
”据说,赫连勃勃的后裔在此建起一座白色浮图,后来又在墓地北侧建了一座佛寺。
这里先后安葬了赫连勃勃的后裔,共有7冢,但是到明代只剩下2冢。
近年村民在此建起一座简易庙宇,内塑赫连勃勃像,并有“嘉平陵碑记”。
1991年延川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三是在山西省霍山。
霍山位于山西临汾市的霍州、洪洞、古县交界处,过去属山西省赵城县,现并入洪洞县。
《关中胜迹图志》引《太平寰宇记》云“勃勃墓在霍山最高峰。
”《大清一统志》:
“晋赫连勃勃墓,在赵城县东四十里霍山最高峰上。
”《山西通志》:
(赫连勃勃)避暑宫,南五十里。
霍山上。
亦传赫连勃勃避暑处,墓存。
”又云:
“十六国夏王赫连勃勃墓,相传在东北四十里霍太山,地多奇卉。
”据说赫连勃勃曾经在霍山一个叫悬泉山的山峰上建立避暑山庄。
现只存遗址。
四是在甘肃镇原县方家沟。
方家沟位于甘肃省庆阳市镇原县境内。
《重修镇原县志》云:
(赫连勃勃墓)县南二十里,在南川方家沟坪枕头山下。
冢极高大,几与周围之山捋,俗呼黑脸天子坟。
又载:
勃勃叛秦,宋元嘉二年卒,葬陕北。
县东川有赫连城,或为勃勃袭杀没亦干所筑,为根据地。
又有赫连坟,非勃勃葬身之地。
镇原县城东7公里的城关镇祁家川坪北麓茹河之滨的台地上,有一座古城遗址,相传为赫连故城,是赫连勃勃初叛秦时所居之处,当地群众称海连城,今城垣多被挖除,但其城址故迹犹存,土夯残墙,坚硬如石,寸草不生。
2003年,甘肃省庆阳市政府将此墓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并立碑“赫连勃勃墓”。
以上所述四个地方,或正史、或方志、或传说,都有记载,且与大夏国有关。
但真正的赫连勃勃嘉平陵,应该只有一处。
甘肃镇原县方家沟墓,虽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一座墓葬,但墓主人的身份一直无法确定。
当地民间传说是黑脸天子墓(赫连天子之谐音),墓主人应该是赫连家族。
赫连勃勃称帝后,长期活动在今甘肃的天水、平凉、镇原一带及陕北地区,镇原县有以赫连命名的地名或遗址。
如果此墓主人是赫连天子,应该是谁?
大夏有三位皇帝:
赫连勃勃、赫连昌、赫连定。
《十六国春秋·
夏录》:
“真兴六年(424)冬十二月,勃勃将废太子璝为秦王,而立少子酒泉公伦为太子.璝闻将废已,自长安率众七万北伐伦,伦率骑三万拒之,战于高平,为璝所败,伦死之。
”高平故城距离方家沟很近,有条件成为赫连伦的墓地。
史书未记载赫连伦的具体埋葬地点,以常理推断,死者已矣,从自我安慰、讨好父王的角度,赫连璝都会找一个风水宝地,按王礼安葬其弟,而这一地方就是镇原县南川方家沟。
因此,镇原县方家沟应该是勃勃第四子赫连伦之墓。
前几年,考古学家在方家沟发现大型古墓群,时间从战国秦汉一直延续到魏晋南北朝,在方家沟掌台地上,有一处墓葬,封土中包含的陶器碎片,墓地附近的古庙等诸多证据,都证明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墓葬,专家进一步考证认为,就是赫连勃勃第四子酒泉公赫连伦之墓。
山西霍山最高峰的赫连墓葬,虽然《太平寰宇记》、《大清一统志》都有记述,但也不是勃勃之墓。
事实上,已经有人怀疑过此墓地之真实性,赵城县志云:
《晋书》载记勃勃营都城於朔方之北,黑水之南,号为统万,其后进据长安,遂於长安置南台,以子璝令大将军事,己而复还统万,至宋元嘉二年卒,则兹处不得有墓。
原因是此时的霍山还在北魏的辖区内,赫连昌无法在此修建嘉平陵。
《晋书》记:
后秦弘始四年(402),北魏与后秦一战,后秦失败,魏军乗胜进攻蒲坂,姚绪固守不战,魏乃引还,兴徙河西豪右万余户于长安。
可见从此时起,后秦疆界就已缩至山西蒲坂一线,蒲坂以北为北魏领土。
又据《十六国春秋》载:
承光二年(426)魏世祖伐夏时,遣司空奚斤率义兵将军封礼等,督四万五千人袭蒲坂,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
也说明此时大夏在山西境内最偏北的城池就是蒲坂。
蒲坂位于今风陵渡以北。
可以肯定,公元425年时,位于临汾以北、霍州以南、汾河东岸的霍山,完全在北魏势力控制之下。
北魏对大夏虎视眈眈,伺机吞并,此时魏强夏弱,赫连昌如何又怎么能把其父埋葬在强敌的地界?
那么,该地又是谁的墓葬?
可能性最大的是赫连定,理由是:
统万城陷落后,赫连昌退守平凉,后被北魏俘获,拓跋焘对他倒也十分礼遇,安排他住在西宫,还把皇妹始平公主嫁给他,封会稽公。
然而赫连昌终究难忘亡国之恨,于434年叛魏西逃,后被河西边将抓获格杀。
在此期间其弟赫连定据平凉即皇帝位,后被吐谷浑所败,432被北魏所杀。
这一时期,原大夏境内陕西中北部、甘肃东部一带尚未完全安定下来,小股大夏残余势力还在活动,按理北魏朝廷会依王礼安葬赫连定,以收买人心。
以后历经战火,部分史书佚失,记载无考,加之赫连定在位时间短暂,赵城县当地人只知勃勃而不知有定。
宋代以后的一些史学家便误认为山西的赫连墓为勃勃墓葬,以讹传讹。
延川县赫连勃勃墓位于县城以南25公里的土岗乡古里村,封土夯筑,圆丘形,现只存一冢,底面呈圆形,高约8米,周长60米。
然此说仍存疑。
因为,延川县西北距统万城直线距离近二百多公里。
从统万城至延川最近便捷的一条路就是沿无定河谷地经米脂、绥德、清涧到延川,有三百多公里,以当时运输条件,如此长距离运送灵柩是很困难的。
修建嘉平陵时,赫连昌发动二百里内民二万五千人,其工程量之浩大可想而知,当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而延川县东隔黄河与北魏相望,随时会受到攻击。
事实上,承光二年(426)冬十月丁巳,也许此时的嘉平陵尚未完工,魏世祖就从平城出发,率轻骑二万济河,来袭统万。
因此,从安全、交通角度考虑,选择此地营建嘉平陵都不可能。
那么,此墓主又是何人?
《十六国春秋》记:
真兴六年(424)冬十二月,勃勃打算废太子璝为秦王,造成众公子之间火并。
太子璝率众七万北伐,在高平附近杀了赫连伦。
后赫连昌又率骑一万袭杀璝,遂并其众八万,归统万。
勃勃大悦,立昌为太子。
我们关注一下赫连昌打败赫连璝的地点,418年12月大夏军进攻长安之前,勃勃部署前将军太原公昌屯兵潼关,419年春2月胜利之后,于长安置南台,以太子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镇长安。
潼关作为关中门户,战略地位不言而喻,可能会继续让赫连昌镇守。
以常理推测,赫连璝杀了赫连伦后,接到了边界警报前去赴援,在延川县一带遭到从潼关出发的赫连昌的袭击,这里东隔黄河与北魏为邻。
赫连璝死后完全可能葬于此地,赫连璝是勃勃长子,年龄最大,应该有了家室,白浮屠寺前的七冢也就合乎情理。
因此,延安府延川县白浮图寺的墓葬应该是太子赫连璝墓。
1998年5月,延长县黑家堡镇瓦村忘台庄出土一方隋大业九年(613年)的“郝伏愿墓志”,墓志记:
“君讳宜,字伏愿,望出西衢国人耶。
四世祖郝子鱼有得,西将胡人……”。
意思是说,郝伏愿的族望出自西衢之国。
他的四世祖郝子鱼,字有得,曾经是这个胡人国家的将军。
墓志中所说的西衢国,当指大夏,居延长县之西的靖边县一带,故曰西衢。
大夏灭亡后,赫连氏还有一些人仍居陕北,世代繁衍。
现在陕北的郝姓,多是赫连氏的后代,只是将赫连简称郝而已,似乎亦可佐证。
四种说法中,统万城西说最为可信。
因为,一是《元和郡县图志》所载资料,应主要来自《十六国春秋》和《三十国春秋》。
较之其他载籍,两书成书年代、作者生活时代距勃勃卒年最近。
崔鸿(478—525),字彦鸾,与郦道元基本同一时代人,去大夏不远,萧方则稍晚。
他们的成就得到了史学界公认,这从《太平御览》、《资治通鉴》等史籍大量抄录其作品即可见一斑。
全祖望(清代学者,著有《汉书地理志稽疑》、《全校水经注》)曰:
司马温公通鉴荟萃诸书,其记南北朝事,除晋、宋诸正史外,以崔氏十六国春秋,萧氏三十国春秋为多。
实际上,《晋书》等正史,也曾大量抄录过《十六国春秋》和《三十国春秋》,史学价值不言而喻。
二是赫连勃勃死后,赫连昌揣度其父心意,建嘉平陵于城西15里,合乎情理。
三是依当时交通水平,长距离运送灵柩到上述三地中任何一地,既不方便也无此必要。
四是赫连勃勃407年建立大夏国到425年病死,18年间大小战争28次,2次结盟,涉及6个国家、2个部落,基本上一直在南征北战,无暇跑那么远修筑陵墓。
而他死后第一年北魏便伐夏,攻破西城,第二年被北魏所灭。
赫连昌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远方建陵。
基于以上考虑,笔者认为赫连勃勃墓地就在统万城西15里处。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统万城西北四公里的查干圪台发现有南北对峙的一对大墓,这对墓无论墓堆和陵城城土的夯土颜色、成分和夯筑的技法,都与统万城无异,有学者认为可断为统万城同一时期,这两座高大宏伟,有王家气派的陵墓,只能是赫连勃勃和其王后的。
还有学者认为,查干圪台北冢的夯土层很薄,更像城墙一类建筑风格而不像墓葬。
且与“葬勃于城西十五”的记载不符,查干圪台的遗址可能是大夏卫戍队行营城墙,或勃勃庙遗址。
近年来,榆林民间有一些爱好者提出,大夏嘉平陵在榆阳区麻黄梁,他们为此做了大量的考证工作,还成立了大夏嘉平陵研究会,但这一观点有些牵强。
一是史、志没有任何记载;
二是地表没有任何有关实物遗存;
三是没有任何民间传说;
四是没有任何出土文物佐证。
他们仅凭一些地名和地貌来判断嘉平陵在此是不可信的。
笔者也曾对这一带进行实地考察,麻黄梁的七山的确像汉代陵墓,七堆封土排列有序,有人工堆积之痕,当地留传是汉代的七个和亲公主的坟墓。
附近的走马梁曾出土大型汉墓群,还有匈奴文物出土。
麻黄梁的旧堡村年代久远且没有文字记述,土夯城墙保存基本完整,规模很大,堡内有十多座庙宇(一个村有这么多庙宇是罕见的),现存一颗油松,枝干虬劲,伞盖亭亭,犹如蟠龙,专家鉴定树龄在千年以上,村里的老人说,堡内原先还有几颗更老的柏树,毁于文革,村民多姓郝。
这些或许和大夏历史有些关联。
此外,赫连勃勃的父亲刘卫辰驻守多年的代来城(今榆阳区巴拉素乡白城台村,现城址尚存)也距此不远,他当时和北魏交战必经此地,刘卫辰和他的另一个儿子力俟提战死后,会不会葬在这里?
这些都有待进一步发掘和考证。
大夏嘉平陵只所以会在这么多地方出现,主要的原因是大夏国历史短暂,未能撰写国史。
对赫连勃勃墓地记述仅凭《十六国春秋》和《三十国春秋》等著述。
但因时代久远,其后又历经战火,两书佚失甚多。
至《太平寰宇记》及各地方志收集资料时,只能参考一些民间传说,以至于出现不同说法。
从公元407年立国,到432年大夏灭亡,那是匈奴族在中国的最后一段历史,像一道流星划过天空。
从此以后,匈奴再也没有作为一个民族而出现过。
他们或沦为囚,或被杀戮,或已经远遁。
而长期留居在陕北的匈奴后裔,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与各民族错居杂处,不断接受汉文化的熏陶,最终融入汉民族中。
然而他们的血脉并没有完全中断,即使是今天,在陕北、甚至在欧洲,必定有许多人身体里依然流淌着那古老而剽悍的血液。
参考文献:
《晋书》、《魏书》、《十六国春秋》、《三十国春秋》、《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御览》、《太平寰宇记》、《大清一统志》、《陕西通志》、《延绥镇志》、《延绥揽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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