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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语言人物成就特色
一、史记的语言成就
(一)、人物语言个性化
司马迁在文学语言方而,无论是叙事语言还是抒情语言都有其独到之处,而其最突出的成就则是在人物语言方面,是对性格化的人物语言的创造——而这,是和《史记》在文学最大最突出的贡献是在写人、在刻画人物性格和塑造人物形象方面相联系和相适应的。
人物语言达到性格化,这在今天的文学创作中都是一个高标准的要求,两千年前的司马迁,理论上当然还没形成这样科学的概念,然而在创作实践当中,他却凭着自己对生活、对人物少有的熟悉,凭着他深湛的语言素养,凭着他的艺术创作天才。
成功地写下了就是今天看来也无愧于“性格化”标准,并且保有不朽的典范意义的人物语言。
司马迁写人物语言做到了不管是古是今,是男是女,也不论什么身份和地位,各色人等,谁的话像谁——真正称得起是“口吻逼肖”。
在《史记》里,我们读到专制帝王秦始皇的话。
《秦始皇本纪》里写,他统一天下之后,曾经下了一道诏书,要群臣给他议帝号,当群臣向他报告说“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因此拟给他上尊号为“泰皇”时,他发话道:
“去‘泰’着‘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日‘皇帝’,他如议。
”——这“去‘泰’着‘皇’”,一字一顿,凛凉然一派金口玉言,拍板定案的语气。
《史记》还写了策士说客的话。
《淮阴侯列传》写蒯通说韩信叛汉,说词层层剖析,反复取譬,语势迭荡流转,通脱灵畅,最后促韩信快下决心,那话是;
“夫听者事之侯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故日‘`猛虎之犹像,不若蜂夏之致整,琪骥之灿用,不如弩马之安步,孟贵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绍聋之指庵也。
’此言贵能行之。
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
时乎时乎,不再来。
愿足下详察之。
”一听就是雄辩滔滔的策士腔口。
在《史记》里,我们还能“领教”讃妇的谗言。
《晋世家》写骊姬为了使自己的儿子奚齐能取代太子申生,就设下一条毒计诬害申生;
她假传旨意说是晋献公梦见申生的母亲齐姜了,要申生“速祭曲沃,归厘于君”,等申生遵命把祭品拿回来进献的时候,她乘献公出猎暗地在祭品里下了毒药。
献公打猎回来宰人拿出祭品给献公吃的时候,她从旁拦住,提醒说:
祭品是远道来的,应该先试一试再吃。
一试,“祭地,地坟;
与犬,犬死;
与小臣,小臣死。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讲了下面一番话:
“太子何忍也!
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
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
”又对献公说:
“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
妾愿子母避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
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
”这番话里,她一说太子残无人性,连自己的父亲都要加以谋害,二说太子的贪憋那么急切,连父亲死都等不及;
三说太子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嫉恨他们母子,因此,他们母子不如逃避或自杀。
这句句是激怒献公,阴狠歹毒之极。
后边找补的那几句。
“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
”又把自己说得心地善良,表达出痛心疾首,自责自怨的样子,伪装的非常好。
读者不免要在心底惊呼:
世上竟有这么“高明”的谗言!
(二)、相同的人物,不同的语言描写。
即使同一个人的话,司马迁也能把他在不同场合,不同情势,不同心绪下说话时各不相同的声口,色色俱全,各肖其神地传达出来。
在这方面,最典型的莫过于刘邦的语言。
比如他以亭长身份往骊山送民工,由于这些民工知道在骊山服劳役准没好下场,所以路上纷纷逃跑。
刘邦考虑到像这样的话送不到人就会逃光,没法交差,又看到当时全国反秦情绪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因而索兴决定把民工都放跑。
在放之前,他先和民工们喝了一顿酒然后宣布:
“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
”吴见思《史记论文》评论说:
“两句写得豪迈磊落,酷似高祖气度。
”
又如陈稀反叛之后,赵相周昌奏清斩常山地区守尉,理由是“常山二十五城,稀反,亡其二十城”。
然而刘邦问道:
“守尉反乎?
”对日:
“不反。
”于是刘邦说:
“是力不足也。
”决定宽赦了守尉。
这种作法、看法及说出的这些话,十分通情达理。
为平定陈稀叛乱,他要周昌举荐赵地四名壮士,马上任命为将,并“封之各千户”。
跟随在他左右的人不服气,拣曰:
“从入蜀汉、伐楚,功未遍行,今此何功而封?
”这时刘邦晓喻他们说:
“非若所知!
陈稀反,邯郸以北皆稀有,吾以羽橄征天下兵末有至者,今唯独邯郸中兵耳。
吾胡爱四千户封四人,不以慰赵子弟!
”从这个话里,人们看到了高人几筹的大政治家的豁达胸怀。
写刘邦对事理看得透,还有他临终前回答吕后问后事的一段话也满有意味。
吕后问他:
“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
”他回答说:
曹参。
问曹参以后呢?
他回答说王陵可以,但王陵“少憨”,可以叫陈平帮助他,周勃可以作太尉。
吕后又问:
再以后呢?
刘邦回答他说:
“此后亦非而所知也。
”——意思是你用不着管那么长远,你也管不了那么长远。
从这样的话里,可以看出刘邦对事理看得很透彻,为人又十分通达。
豁达固然是刘邦的主调,但这位小吏出身的“布衣皇帝”,品格脾性却是多侧面的,颇不单纯。
他轻士善骂,“竖儒”、“鯫生”、“乃公”、“而公”,几乎成了他的口头语。
而广武对峙中,当项羽以烹太公相要挟时,他和项羽竟要起无赖来,说:
“……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地地道道的一幅流氓腔。
可是,人们还记得,他率义军进入咸阳以后,安抚黎民百姓的话却是: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
”这番话和秦人争持牛羊酒食献飧军士时他辞谢的那番话:
“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
”真乃和煦如旭日,温暖似春风,又完全是一个救民倒悬的义军领袖和慈爱长者的风度。
刘邦平时任性率情,好为大言,押侮轻慢,无所矫饰,高兴了开开玩笑,搞个恶作剧都是常事。
当着大臣的面揶揄调侃自己的父亲,说:
“始大人常以臣为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
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
”因为大白天搂着戚姬调情被周周昌碰见,就追出去骑在人家的脖子上没皮赖脸地问:
“我何如主也?
”等等这类的事都干得出来。
然而在必要的场合,他又能很严肃、很庄重,甚至表现得十分深沉,说的话也极有分寸。
例如,起义初,沛地父老子弟推他为沛令时,他很郑重地对大家讲:
“天下方扰,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二败涂地。
吾非敢自爱,恐能薄,不能完父子兄弟。
此大事,愿董推择可者。
”话说得十分恳切。
拢川资言评这段话是:
“词婉礼恭,不似平生大言。
”(《史记会注考证》)消灭项羽不久,诸侯将相共请尊他为皇帝,他讲:
“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吾不敢当帝位。
”群臣坚请,刘邦不得已,乃日:
“诸君必以为便,便国家。
”话也说得持重、得体。
刘邦生性刚毅,不是那种好动儿女情肠的人,如果从遇敌情急,竟从车上推堕孝惠、鲁元两个儿女的事看,甚至可以说他是个绝情的忍人。
可是在太子废立和过沛还乡两件事上,他的一言一行,又都充溢着无比浓重的人情味。
当四皓随孝惠进见,他看到大势所趋,附保太子的势力不可动摇,决定放弃废立的打算之后,他把戚夫人找来,将四皓指示给戚夫人看,对她说:
“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
吕后真而主矣!
”这话,感慨唏嘘、凄其哀伤,特别是最后一句是人间至情。
吴见思《史记论文》评日:
“只一句,悲切之至,宛是当时口角,不知何以体贴至此!
《史记》为性格化的人物语言树立了光辉的范例。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个性鲜明的人物语言的存在,才使不但文学作品,就是史书上那种以作者腔或古书胶写人物语言的办法也受到指责,行不通了。
刘知几在《史通·
言语篇》就指出:
“而后来作者,通无远识,记其当世口语,罕能从实而书,方复追效昔人,示其稽古。
是以好丘明者则偏模《左传》,爱子长者则全学史公,用使周秦言辞见于魏晋之代,楚汉应对行乎宋齐之日,而为修混沌,失彼天然。
……故裴少期讥孙盛录曹公平素之语,而全作夫差亡灭之词,虽言似春秋,而事殊乖越者矣。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由于有《史记》在人物语言性格化上这个光辉范例的存在和它的巨大影响,使得我们国家的文学发展史上,基本上没出现和形成像世界其他国家曾经发生过的人物性格和人物语言类型化的潮流。
二、史记的语言特色
(一)、语言准确,恰如其分。
司马迁写作《史记》的基本原则是“实录”,这就决定了《史记》的语言具有高度的准确性。
因为只有运用高度准确的语言,才能达到实事求是地叙述历史事件和恰当地评价历史人物的目的。
当然,一切文学作品的语言都必须准确,但作为历史著作来说,其语言更必须准确。
因为历史著作的真实是历史事实上的真实,而不是艺术上的真实,它对语言准确性的要求也就更高,必须做到恰如其分。
司马迁的《史记》正是这样。
如写蔺相如于章台见秦王时,“相如视秦王无意偿赵城”,一个“视”字,十分准确地活画出蔺相如察言观色的情态,从容应对的神色。
“相如持其璧却立倚柱,怒发冲冠”,先写其动作,“持”,“却”,“倚”几个动词,非常准确地显示了他运筹于胸,表露于形,动作迅速,快而不慌,退而有意,怒发冲冠的表现,使其怒不可遏的神态跃然纸上。
“相如持其璧脱柱,欲以击柱”,“脱”不但很准确地说明了相如是“倚柱”而立的位置,而且透露出“头与璧俱碎于柱”的决心,显示了以死相拼的勇武之气。
在绳池会上,蔺相如“前进瓶,因跪请秦王”,“前”这一极为普通的动作,却表现出蔺相如极不平常的机智,唯其“前”,才构成与秦王“五步之内”的距离,“跪”,貌以恭敬,实则为其“以颈血溅大王”作蓄势,可以一跃而起。
左右欲为相如时,“相如张目叱之”,真是形神兼备,如闻其声,如见其状。
蔺相如迫使秦王击城后,“顾召赵御史”书,他要回过头来,说明他已“前”,而御史还停立在原处,他不回过身来、仍据守威胁秦王的地位,可见他是处处谨慎,一着不让,决不售敌以可乘之机。
正是司马迁运用了这些高度准确的语言,才充分表现了蔺相如的智和勇。
不仅如此,司马迁的遣词造句还恰如其人其事。
如他写楚汉相持时项羽和刘邦的两次通话:
“(项羽)为高姐,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
‘今不急下,吾烹太公。
’汉王日:
“吾‘与项羽俱北面受面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
”“项王谓汉王日:
“天下匈匈数岁者,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为也。
’汉王笑谢日‘吾宁斗智,不能斗力。
’”(《项羽本纪》)刘邦数项羽十大罪状,且说:
“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使刑余罪人击杀项羽,何苦乃与公挑战!
”(《高祖本纪》)这种情态、口吻逼真的描写,使人深感到项羽霸气十足,不免粗愚;
刘邦智谋有余,不免狡黯。
这些恰如其分的语言,真是达到了惊人的准确程度。
(二)、概括集中,语言精练。
司马迁的《史记》,就时间上说,作者取材于“驰骋古今上下数千年间”,就空间上说,他写的范围又涉及到整个中国和中国的四邻。
可见,《史记》的内容非常丰富。
但是,它的篇幅并不长,才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
司马迁之所以能够做到这点,除了他善于选材和剪裁而外,就是他善于运用精练的语言来表达丰富的内容。
事实正是如此,请看下面一段文字:
孝惠与齐王燕饮太后前,孝惠以为齐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礼。
太后怒,乃令酌两疤耽,置前,令齐王起为寿。
齐王起,孝惠亦起,取厄欲俱为寿。
太后乃恐,自起泛孝惠疤。
齐王怪之,因不敢饮,详(佯)醉去。
问,知其耽,齐王恐,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忧。
(《吕太后本纪》)
这段文字不足一百字,写出了吕后要毒死齐王的全过程。
事情的各个环节,各个环节之间的因果关系都写得明明白白。
其语言的概括性是很强的。
吕后的阴险狠毒、专横跋启,孝惠的“仁弱”,齐王的机警与处境的危险都写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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