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编人教版语文八年级上册第12课《黄鹤楼》原创版超深藏的愁情言说与整容版非正常的经典之路Word文件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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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得象先，神行语外，纵笔写去，遂擅千古之奇!

”《唐宋诗举要》也针对整容版引吴（汝纶）曰:

“茫茫无际，高唱入云，太白尚心折，何况馀子?

”至于深度隐藏在原创版之中的崔颢心底的隐秘与沉痛，古人今人很少能够真正地触及。

在笔者看来，原创版的复杂思绪，完全可以归结为求仙与谋职的双重失望，漂泊与还乡的两难困局。

崔颢经历了许多求取功名的困顿之后，在某个春天漫游江南，登上黄鹤楼，此时的亲见和遥想，一是江天之间的楼宇白云，二是汉水北岸的醒目树林，三是江水之上的落日、芳洲与烟霭，四是汉北之远方某地崔颢的家乡汴州（今开封）。

正因为眺望方向与家乡一致，所以七、八两句才会顺理成章地发问与归结: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

全诗的逻辑思路和情感脉络如下:

虽然庄子之后的千载天空依旧白云悠悠，但汉代以后传说的仙人乘黄鹤却一去不复返，不管是“天有白云”还是“楼无黄鹤”，后来的求仙者都只能望云歆羡或登楼空待（金圣叹、纪晓岚、高步瀛等不能理解这里的白云意涵）。

崔颢属于玄宗时代人，写作《黄鹤楼》之前，由于在京城求取功名一再失利，备受打击，转而产生明显的追求长生不老的神仙意识，曾经在另一首七律《行经华阴》（从家乡汴州往返帝京长安的必由之路）中说:

“武帝祠前云欲散，仙人掌上雨初晴……借问路旁名利客，无如此处学长生!

”不过，本身就是标准“名利客”之一的诗人在登上黄鹤楼一览江天之后清醒地知道，随着古今的时事变迁，乘云成仙或者乘鹤成仙而长生不老的生命奇迹已经绝对不可能实现，闯荡南北而谋职求官的功名美梦也一一破灭。

江南之旅虽然可以极目江天美景，但春林芳草却遮蔽不了历代楚地文人的悲剧和官场的险恶建安七子之冠、山东诗人王粲创作于楚地的《登楼赋》，其名句云:

“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阎伯理的《黄鹤楼记》，就直接将唐人登临黄鹤楼览景解读为:

“王室载怀，思仲宣（王粲）之能赋。

”在江心小岛写作《鹦鹉赋》而使“鹦鹉洲”由此得名的另一位山东狂才祢衡，更是在楚地遭遇曹操之辱直至遭遇楚人黄祖之杀。

李白《望鹦鹉洲怀祢衡》即说:

“魏帝营八极，蚁观一祢衡。

黄祖斗筲人，杀之受恶名。

吴江赋鹦鹉，落笔超群英。

……鸷鹗啄孤凤，千春伤我情。

……至今芳洲上，兰蕙不忍生。

”崔涂《鹦鹉洲即事》也说:

“怅望春襟郁未开，重吟鹦鹉益堪哀。

曹瞒尚不能容物，黄祖何曾解爱才?

”祢衡遇害之后，鹦鹉洲从此成为当权者警告、羞辱和杀害非同类文人的著名文化符号。

唐佚名撰《玉泉子》云:

（皮）日休尝游江汉间，时刘允章镇江夏，幕中有穆判官者，允章亲也，或谮日休薄（瞧不起）焉。

允章素使酒，一日方宴，忽怒曰:

“君何以薄穆判官乎?

君知身之所来否?

鹦鹉洲在此，即黄祖沉祢衡之所也!

”①

所以，崔颢之前的王粲、祢衡及其类似的漂泊者，他们在楚天楚地留下的只是壮志难酬和生命不保。

“日暮”时分，万物多有归依，《诗经·

王风·

君子于役》即说“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对漂泊者崔颢（类似于诗经时代远出服役的君子）而言，真的不知“乡关何处是”吗?

显然不是。

诗人为什么发出这种典型的“明知故问”呢?

这里涉及到一个功名心切的男性文青极其敏感的“尊严”，亦即能否实现人生价值并衣锦还乡的“面子”。

中唐诗人姚合《送李馀及第归蜀》说:

“李白《蜀道难》，羞于无成归。

”姚合从旷世名篇《蜀道难》中读出了李白的心曲，其实姚合也是借他人席上之酒杯，浇自己胸中之块垒。

像崔颢、李白、姚合之类的年轻士子，无论古代现代，绝对不在少数，就连年轻的西楚霸王项羽，也因彻底失败、无颜再见家乡父老而“不肯过江东”。

从岭外潜回家乡洛阳的诗人宋之问（约656－约712），也在楚地横渡汉江之时“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崔颢之后，晚唐一个名叫杜羔的举子，考试失利回乡，妻子赵氏听说夫君将归，竟然写诗提醒杜羔天黑无人看见再悄悄进家门，免得自己在乡人面前难堪。

诗的本事见宋初钱易的《南部新书》卷丁:

“杜羔妻刘氏善为诗。

羔累举不第，将至家，妻即先寄诗与之曰:

‘良人的的有奇才!

何事年年被放回?

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羔见诗，实时回去。

寻登第。

”虽然杜羔的故事与崔颢毫不相干，但作为科举时代普遍的社会心理，自我的期许、家人的渴望、失利的羞愧，依然可以借来理解崔颢、李白等“有乡怕归”的情感纠结。

诗歌尾联的“日暮”，特指楚国君臣“日暮途远”的春秋故事。

只有这个意义的“日暮”，才能和求仙的无望、王粲的失意、祢衡的殒身严密衔接。

具体说来，就是日光将落，前路极远，行路之人，是返回故乡原点，还是坚持必至天涯?

崔颢“日暮”的困境同样是:

今夜何宿?

明日何往?

是归乡一叙天伦，还是继续“独在异乡为异客”并“行行重行行”?

前方驿站、人生终点又将是怎样的情景?

馀晖下只有烟波逝水，没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够给予崔颢一个指引或答案。

《史记·

伍子胥传》载:

春秋后期，楚平王杀死太子并祸害太子师傅伍奢及其长子伍尚。

伍奢次子伍子胥逃亡吴国，苦心经营十六年之后，借助吴王阖闾之力攻陷楚都，终将已死的楚平王鞭尸三百。

伍子胥好友申包胥派人责备伍子胥“无天道之极”，伍子胥答以“吾日莫（暮）途远”，不能不选择与常人、常理完全相反的行为方式亦即“倒行逆施”来一雪家仇，否则无法在有限的时间旅途中替父兄伸冤。

伍子胥不甘心寄希望于遥远将来的可能有、也可能无的所谓“历史的正义审判”，而是选择在具备能力与机会的生命时限内返回原地亲手报仇，快意除恶。

他“倒行逆施”归国报仇的心愿实现了，既为父兄雪耻也建功于吴了，但最后的下场却很悲惨，因与吴王政见不一，夫差赐剑命他自尽。

自杀之前，伍子胥留下的遗言、预言同时也是毒愿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抉吾眼县（悬）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

”吴王大怒，乃取其尸首装入马皮口袋“浮之江中”。

已经雪恨成功的伍子胥，尽管对吴越冲突堪称远见卓识，但他的人生故事依然以悲剧结束。

所以后世来往楚地失意文人对“日暮”时分“烟波江上”的感想，悲剧意味远远大于视觉美感。

每一个曾在“帝乡”及他乡不停漂泊寻找人生机会的青年士子，都会有时不我待和有家难归的焦虑，以及面对“什么是成功?

如何去成功?

成功又如何”的系列困惑。

夕阳和江水在漂泊者的感观中，就是两种不一样的存在与选择的宇宙意象:

夕阳即将下沉休憩，江水却要夜以继日奔赴远海。

崔颢既然在烟波江上不能像夕阳那样归乡休憩，那就只能像江水那样无限期的“行行重行行”。

漂泊，疲惫，望家而不归，“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作家兼学者的施蛰存先生的《唐诗百话》，文心细密，识见超群，远非一般的解析文章所能比肩，选用的《黄鹤楼》文本，首句就是“昔人已乘白云去”，但对崔颢深沉的忧伤却尚未看透:

“崔颢诗一起就是四句，占了律诗的一半，馀意便不免局促，只好以‘晴川’、‘春草’两句过渡到下文的感慨”、“试问‘晴川历历’、‘春草萋萋’与‘乡关何处是’有何交代?

这里的思想过程，好像缺了一节”［2］。

更多的学者也只是触及“怀乡”而忽略“恐乡”。

例如钱谦益、何义门说:

“故自日暮登临，乡关迷望，惟见江上烟波微茫浩渺，令我愈生愁思耳。

”［3］又如沈德潜说:

“末因凭吊而怀乡也。

”［4］直到周振甫才提及祢衡命运而有所发展，但也依然没有涉及“恐惧回乡”:

“作者可能从鹦鹉洲想到祢衡的被流放、被杀害，因而引起对自己漂流在外的感慨，从历历汉阳树望过去，就想到作者的家乡汴州（在开封附近），只看到江上烟波，看不到自己的家乡。

”［5］对比上述理解，数年前发表的刘学锴的审美感受则完全相反，认为前四句“透露出来的却是对广阔高远宇宙空间和悠远时间的悠然向往”，“树”“草”两句“透露出诗人在登览春江胜景时的淋漓兴会和喜悦赏爱之情”，结尾两句“转而抒写日暮烟江的苍茫乡愁”，“虽说是乡愁，却并不沉重，更不悲伤，而是和苍茫阔远之景相融合的一缕轻愁，一丝惆怅”［6］。

笔者发现，刘先生的诗境体验比较混沌，竟将“此地空（仅）馀黄鹤楼”、“白云千载空（徒然）悠悠”的“空”，阐释为“广阔”、“高远”、“悠远”、“空廓”，与全诗求仙谋职的落空、王粲的失意、祢衡的殒身、特别是伍子胥“日暮途远”与浮尸江上，未能无缝对接，更何况所述的“苍茫乡愁”与“一缕轻愁”，无论是愁的广度、深度，还是“重量”，都存在着明显的前后冲突。

此外，作者前说“空悠悠”“则更突出了诗人的空廓失落之感”，后说只是“一丝惆怅”而已，“空廓”即空广宽阔，比之“一丝”，天差地别，显然令读者无所适从。

这种判断的前后不一，说明对崔颢《黄鹤楼》的情感基调的把握不够精准、对崔颢意图的透视不够深切。

将一首深具感慨、深藏伤痛、深思史事、有家难归的诗作，解读为对广远时空的“悠然向往”，对眼前景象的“淋漓兴会和喜悦赏爱”，都不如清人黄景仁《黄鹤楼用崔韵》的名句“到日仙尘俱寂寂，坐来云我共悠悠”那样更得崔诗精髓:

既不见乘鹤的仙人，也不见求仙的游人，只有高楼之我与高天之云，悠闲相对。

再有一点，刘先生以“互见法”解说诗中“‘乘白云’与‘驾黄鹤’而上仙界本是一事”，也略感违和，对于一个仙人而言，要么“乘白云”，要么“乘黄鹤”，不可能在一个特定的地方、特定的飞翔空径，既“乘白云”又“乘黄鹤”，除非那是不同时期的列仙们的集合出游才会如此，但列仙们同时云、鹤行空，又于典无据。

众多顶级学者对《黄鹤楼》的解读或有未周、未透，但没有谁赶得上金圣叹解读三叠黄鹤那样随心所欲。

完全可以说，宋代《该闻录》的阙名作者是挟持李白进入《黄鹤楼》接受史的肇事者，金圣叹则不折不扣是后人误解原创版《黄鹤楼》的最大推手。

不仅如此，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经过将金圣叹更多的前言后语进行仔细比照，笔者不得不承认这位阐释名家的心态颇为诡异，居然具有一种“不将错误进行到底誓不罢休”的阴暗心结，并在解读中故意隐晦其言，将“乘白云”的《庄子》篇目往其它并不重要甚至不相干的方向误导。

在整部《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中，金圣叹对《黄鹤楼》前前后后批写了罕见的1234字诗评（不计现代标点），不仅全书无出其右，甚至在古人诗评中也极少见到如此之长的单篇诗评。

涉及前四句者五段1098字，涉及后四句者三段136字，可见重点在前四句。

“有本乃作‘昔人已乘白云去’，大谬”、“黄鹤固是楼名，白云出于何典耶”，见于首段。

但到第五段，不知是自家想起来了，还是有人提示，金圣叹似乎知道了原创版《黄鹤楼》的首句确是“昔人已乘白云去”，而且典出《庄子》，有根有据，并不存在任何错误，却又不肯认错，继续“怀揣明白装糊涂”:

凡古人有一言、一行、一句、一字，足以独步一时，占据千载者，须要信其莫不皆从读书养气中来。

即如此一解诗（引者按:

金圣叹将律诗分为前后解，每解四句），须要信其的的读书。

如一二便是他读得《庄子·

天道篇》轮扁告桓公:

古人之不可传者死矣。

君之所读，乃古人之糟粕已夫。

他便随手改削，用得恰好。

三四便是他读得《史记·

荆轲列传》易水一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便随手倒转，又用得恰好也。

［7］153－154。

这段话的核心是写诗需要读书养气，读书是知识积淀，养气则是如同人类呼吸一般不停地新旧交换，亦即创造与活学活用。

“昔人已乘白云去”，明明典出《庄子·

天地篇》，并且具有鲜明的求仙意识，金圣叹就是故意不引原篇原句并点出求仙意识，而是直接跳到《庄子·

天道篇》中轮扁的话语，然后“随手改削，用得恰好”，变成“昔人已乘黄鹤去”。

圣叹先生在第一段还在批“白云出于何典耶”（彼时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