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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赞邹阳“抗直不挠”;
班固评邹阳“有智略,慷慨不苟合”。
【题解】邹阳被系狱中,身罹杀身之祸,但并不迎合媚上,哀求乞怜,而在上书中继续谏诤,字里行间,还很有些“不逊”(司马迁语),充分显示了他的“抗直”“不苟合”的性格,也是他“有智略”的表现。
文章历举史实,借古喻今,雄辩地揭示了人主沈谗谀则危,任忠信则兴的道理。
全文善用比喻,富于文采,是汉代散文名篇之一。
注释翻译
邹阳【齐人】从梁孝王【景帝少弟】游。
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间,厕也。
在两者中间】于羊胜、公孙诡【皆孝王客】之间。
胜等疾阳,恶【wù
谗毁也。
诽谤;
中伤】之孝王。
孝王怒,下阳吏,净杀之。
阳乃从狱中上书曰: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忠心不会得不到报答,诚实不会遭到怀疑,“忠信”二字,一篇关键】臣常以为然这样,徒只不过虚语空话耳。
【起便跌宕】昔荆轲慕燕丹之义义气,感动得白虹贯日,太子畏不放心之;
【荆轲为太子丹西刺秦王,精诚格天,白虹为之贯日。
白虹,兵象,白日为君,为荆轲表可克之兆。
太子尚畏而不信也】卫先生为秦画策划长平之事,太白食昴mǎo,昭王疑之。
【白起为秦伐赵,破长平军,欲遂灭赵,遣卫先生说昭王益兵粮。
其精诚上达于天,太白为之食昴。
太白,天之将军。
昴,赵分也,将有兵,故太白食昴。
赵王尚疑而不信也】夫精。
精诚变【动也。
变异】天地,而信忠信不谕【晓也。
理解】两主,岂不哀可悲哉!
今臣尽忠竭诚,毕议全部见解愿知希望你了解,【尽其计议,愿王知之】左右不明,卒结果从遭到吏讯,为被世所疑。
【言左右不明,不与斥王也。
讯,鞠问也】是这是使让荆轲、卫先生复起重生,而燕燕太子丹、秦秦昭王不寤觉悟也。
愿大王孰察之深思明察。
昔玉人卞和献宝,楚王诛之砍掉他的脚;
【楚国卞和得玉璞,献之武王,王示玉人,曰石也,刖其右足。
武王殁,复献文王,玉人复曰石也,刖其左足。
至成王时,抱其璞哭于郊。
乃使玉人攻之,果得宝玉】李斯竭尽忠,胡亥极刑。
【秦始皇以李斯为丞相,始皇崩,二世胡亥立,杀李斯,具五刑】是以因此箕子阳狂装疯,接舆jiēyú
避世隐居,【纣王淫乱不止,箕子阳狂为奴箕子,纣王的叔父,官太师,封于箕(今山西太谷,榆社一带),名胥余,作为中华第一哲人,在商周政权交替与历史大动荡的时代中,因其道之不得行,其志之不得遂,“违衰殷之运,走之朝鲜”,建立东方君子国,其流风遗韵,至今犹存。
;
接舆,楚贤人,佯狂避世接舆jiēyú
,春秋时代楚国著名的隐士。
姓陆,名通,字接舆。
平时“躬耕以食”,因对当时社会不满,剪去头发,佯狂不仕,所以也被人们称为楚狂接舆】恐遭此患祸害也。
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本心,而后置于脑后楚王、胡亥之听偏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
臣闻比干剖心开膛破心,子胥鸱夷chīyí
.革囊,【比干强谏,纣王怒曰:
“吾闻人心有七窍。
”遂剖比干观其心。
子胥自刎,吴王夫差取马革为鸱夷形,盛子胥尸体,投之江中】臣始不信,乃今知清楚之。
愿大王孰察深思明察,少稍加怜焉!
【以上自谓忠而获罪,信而见疑。
故引荆轲、卫先生之事明之;
又引玉人、比干、李斯、子胥足其意。
是为第一段】
“语俗话曰:
‘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有相处到老还是陌生的,也有停车交谈一见如故的。
”【白头,初相识至白头也;
倾盖者,道行相遇,驻车对语,两盖相交,小敧之义也】何则?
知理解与不知也。
【提出“知”字,开下文之论端】故樊於wūwūjī期【秦将,被谗,走之燕,始皇灭其家,又重购之。
会燕太子丹遣荆轲欲刺秦王,无以为藉,於期自刎首,令荆轲斋往】逃秦之燕,藉交给荆轲首以奉帮助丹事;
王奢【齐臣也。
亡之魏,其后,齐伐魏,奢登城谓齐将曰:
“今君之来,不过以奢故也,义不苟生,以为魏累”,遂自刎】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
夫王奢、樊於期,非新陌生於齐、秦而故久远於燕、魏也,所以去离开前二国死为后两个国君效死两君者,行合於志行为与志向相合,而慕义无穷无限地仰慕义气也。
【是为真知】是以因此苏秦不信於天下,为燕尾生守信而亡;
【苏秦说齐宣王,使还燕十城,又令闵王厚葬以弊齐,终死于燕,是苏秦不出其信于天下,于燕则为尾生之信也。
尾生,古之信士,守志亡躯,故以为喻】白圭【中山将,亡六城,君欲杀之。
亡入魏文侯厚遇之,还拔中山】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
何则?
诚确实有以因为相知也。
【应醒“知”字】苏秦相燕,人恶之於燕王,燕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jué
tí
【骏马名】;
【反食苏秦以异味。
】白圭显显贵於中山攻取中山国,【拔中山而尊显】人恶之於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
【反赐白圭以奇珍。
又申说一遍】何则?
两主二臣,剖心析肝敞开心扉、肝胆相照,相信,岂移改变於浮辞不实之辞哉!
【以上,思其见疑获罪之由,皆因于知与不知,故历引王奢、樊於期、苏秦、白圭证之。
是为第二段】
“故女无无论美恶,入宫见遭到妒;
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排挤。
【承上启下】昔司马喜【六国时人】膑【刖刑,去膝盖骨】脚於宋,卒相中山;
范睢【魏国人】拉【折也】胁折齿於魏,卒为秦国应侯【魏相魏齐疑其以国阴事告齐,乃掠笞敷百,拉胁折齿。
后入秦为相,封为应侯】。
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计也】,捐丢弃朋党之私拉帮结派的私情,挟孤独之交依仗单枪匹马的交往,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
【以之自况】是以申徒狄【殷末人】蹈雍之河【自沉于雍州之河】,徐衍【周末人】负石入海【负石自投于海】。
不容身於世世俗,义坚持操守不苟取不肯苟且比bì
周结伙於朝,以移主上之心。
【虽不见容,终不苟且朋党于朝,以感动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缪公委之以政;
【百里奚闻秦穆公贤,欲往干之,乏资,乞食以自致】宁戚饭喂牛车下,【宁戚为人饭牛车下,扣牛角而歌,齐桓公闻之,举以为相】桓公任之以国。
此二人者,岂素官於朝,借靠誉於说好话左右亲信,然后二主用之哉?
感感应於心心相感应,合於行行动,坚如胶漆,昆弟兄弟不能离离间,岂惑於众口哉?
【又将相知意结,下复就嫉妒深一层说】故偏听生奸奸邪,独任独断独行成乱。
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宋任采用子冉【子罕也】之计囚墨翟。
夫以凭孔、墨之辩,不能自免於谗谀谗言谀语的中伤,而二国以陷于危。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
众人的嘴足以使金子熔化,积年累月的诽谤足以使骨骸销蚀啊。
【美金见毁,众共疑之,数被烧炼,以致销铄。
谗佞之人,肆其诈巧,离散骨肉,而不觉知。
偏听独任,痛心千古】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国中原,【秦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齐用越人子臧而强威、宣。
【齐任子臧,威宣二王所以强盛】此二国岂系束缚於俗,牵於牵制世,系左右奇偏之浮辞不实之辞哉?
公听并观听各种意见,看各个方面,,垂明当世为当时留下一个明智的榜样。
【公听并观,与上偏听独任相反】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就是例子矣;
不合则骨肉为雠仇敌,朱【丹朱,尧子】、象【舜弟】、管、蔡【管叔、蔡叔】是矣。
【上无朱象管蔡,忽然插入,古文奇恣不拘如此】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明智立场,后宋、鲁之听,则五霸bà
不足侔mó
u相等,齐。
五霸将难以相比,而三王易为也。
【以上思其不见知之由,在于无朋党之私,被谗佞之口,故引司马喜等四人,为无朋党之证,引齐秦宋鲁四君,为信谗不信谗之证。
是为第三段】
“是以圣王觉寤省悟,捐抛弃子之之心“忠心”,,而不说田常之贤“贤能”,,【燕王哙,欲禅国于其相子之,国乃大乱。
田常,陈恒也,齐简公悦之,而被弑】象周武王那样封比干之后,修遭纣王残害的孕妇之墓,【武王克商,反其故政,乃封修之。
孕妇:
纣王剮妊者,观其胎】故功业覆於天下。
欲善无厌满足也。
夫晋文亲其雠,强霸诸侯;
齐桓用其仇,而成就一匡kuāng]正天下。
【寺人披为晋献公逐文公,斩其祛(袖口),后文公即位,用其言以免吕郤xì
]之难。
管仲射中桓公带钩,而用为相】何则?
慈仁殷勤情意恳切,诚确确实实加於心,不可以虚辞借替代也。
【桓文欲善无厌】
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削弱韩、魏,立顿时强于天下,卒车裂五马分尸之。
越用大夫种之谋,禽【擒】劲吴而霸中国中原,遂诛其身逼迫大夫种自杀了。
【秦孝公用卫鞅,封为商君,后犯罪以车裂之。
越王勾践用文种,败吴王夫差,后被谗赐死。
秦越待士,有始无终,不能欲善无厌也】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乌】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菜园。
【孙叔敖三为楚相,三去之而不怨悔。
楚王闻陈仲子贤,欲以为相,仲子夫妇相与逃而为人灌园。
恐始荣而终败也】今人主诚能去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怀着令人愿意报效的诚意,【士有功可报者思必报】披【开也坦露】心腹心胸,见情素现出真情,堕【落也】肝胆,披肝沥胆,,施德厚厚施恩德,终与之穷达同甘苦,无爱吝惜於士,【待士有终,与之穷达如一,无所吝惜于士也】则桀夏桀之犬可使吠冲着尧狂吠尧,跖【盗跖】之客部下可使刺由【许由】,【此言被之以恩,则用命也】何况因凭着万乘君主之权,假借着圣王之资地位乎!
然这样则荆轲湛灭【同“沉”,没也】七族,【荆轲为燕刺秦王,不成而死,其族坐之】要yāo离燔fá
n焚烧妻子,【吴王阖闾欲杀王子庆忌,要离诈以罪亡,令吴王燔其妻子,要离走见庆忌,以剑刺之】岂足值得为大王道细说哉!
【言士皆乐为之用也。
以上恩其朋党得援,谗佞得行,皆因于人主之不能欲善无厌,故历引桓文秦越反复明之,是为第四段】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暗中投投掷人於道,众莫不按剑相眄miǎn斜看【目偏合也】者。
无因无缘无故而至前也。
蟠木弯木头【屈曲之木也】根柢dǐ老树桩【根下本也】,轮囷qūn离奇屈曲得怪模怪样【委曲盘戾也】,而为万乘器君主的用具【天子车舆之属】者,以因为左右先为之容粉饰【雕刻加饰】也。
【突出奇喻,振起一篇精神】故无因无依无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随侯珠、和氏璧】祗只能结怨而不见德不会受到好报;
故有人先游说好话【谓进纳之也】,则枯木朽株,树立下功而不忘令人难忘。
【复说一遍,更有味】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平民出身,身在贫羸lé
i家境贫穷的士人【衣食不充而羸瘦也】,虽即使蒙受。
藏着尧、舜之术方略,挟拥有伊【伊尹】、管【管仲】之辩辩才,怀龙逢pé
ng【关龙逢旁,纣王忠臣】、比干之意忠诚,【激昂自负语】而素从来无根柢之容没有老树桩子那种粉饰,,虽竭精神尽心竭力,欲开忠打开忠贞之心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趁敌人不备时攻击按剑相眄之迹蹈覆辙矣。
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
这就使平民出身的士人连枯木朽株的待遇也得不到了啊。
【怀才不遇,宜有此愤激】
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统治世俗,要有主见,独化於陶钧之上象独自在转盘上制造陶器一样,,而不牵乎卑辞之语讨好奉承的话,不夺改变乎众多之口。
故秦皇帝任听信中庶子蒙嘉之言,以而信荆轲之说,而匕首窃发;
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而归,以王天下。
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赤乌降临而王。
以其文王能越拘挛luá
n之语卷舌聱牙的羌族语言,驰域外之议吸收其他方国的议论见解,独观於昭旷之道也,独自看到光明正大的道理。
今人主沈谄谀之辞,牵於帷墙妃妾近侍之制牵制,【言为臣妾侍帷墙者所牵制】使不羁拘束之士使思想不受陈规拘束的人才,与牛骥同皂槽【食牛马器】,此鲍焦【周之介士,怨时之不用己,采蔬于道,抱木而死。
此段言人君待士,不可信左右之人】所以忿於世愤世嫉俗而不留富贵之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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