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陶渊明《闲情赋》的思想内涵及其艺术特色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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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作品现存诗121首,赋、赞、述等12篇。
不过,陶渊明创作的辞赋中有一篇无论其风格,还是思想内容都很独特的作品----《闲情赋》并序。
此文不但一反陶渊明的一向风格,而且所表现的思想内容似乎也不同于陶集中的其它作品,在陶集中占有突出的地位。
因为此文的独特性,历来的研究者对它的看法颇有分歧,诸如本篇文章的作年、主旨、艺术成就等均有异说。
而依据陶渊明的经历、思想、志趣,以及辞赋的语言、内容等情况,作者认为此赋当作于其晚年较为妥当。
而主旨即是表现其政治理想追求的幻灭,所以,与屈原辞赋的思想内涵是一脉相承的。
而此赋华美的语言所体现的唯美主义的艺术成就乃是受到汉赋丰赡博喻之美的影响,有所继承和创新
—、《闲情赋》的思想内涵
关于《闲情赋》的思想,历来是争议的焦点。
归结起来,主要有两派:
一派认为此文并无寄托,纯为爱情描写,故可名之为“爱情说”;
一派认为此文深有寄托,继承了楚骚“香草美人”的传统,故可名之为“寄兴说”。
“爱情说”一派可追溯到梁昭明太子萧统。
他在《陶渊明集序》中批评《闲情赋》说:
“余爱嗜其文,不能释手;
尚想其德,恨不同时。
故更加搜求,粗为区目。
白璧微瑕者,惟在《闲情》一赋。
杨雄所谓劝百讽一者,卒无讽谏,何必摇其笔端?
惜哉,无是可也!
”所以,《文选》虽立“情赋”一类,却不取此篇。
实际情况上是批评渊明虽自称“有助讽谏”,其实不但无讽谏,倒反而大写特写情欲了。
后来赞同萧统意见的人很多。
如清代方东树所云:
“昔人谓正人不宜作艳诗,此说甚正,…如陶渊明《闲情赋》,能够不作,后世循之,真是轻薄淫亵,最误子弟。
”
(1)
在古代,主“爱情说”者,都是在否定《闲情赋》价值上立论的。
近代以来,最先起来肯定它的是鲁迅。
他说被论客赞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潜先生,在后人的心目中实在是飘逸得太久了。
但在全集里,他有时却很摩登,“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竟想摇身一变,化为“啊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虽然后来说因为“止于礼义”未能进攻到底,但那些胡思乱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胆的。
在证明着他并非整天的飘飘然。
(2)
鲁迅先生以其诙谐的语言,指出“飘逸”的陶渊明,有时也有热烈而又“摩登”的一面。
虽然他没有直接评论《闲情赋》,但引的却是《闲情赋》的例子,可见,他是把此赋看作是描写爱情之作。
这样评价,与鲁迅先生所处时代及其思想高度密切相关。
《闲情赋》确实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对美人的追求,真实生动地表现了人们在绝色佳人面前灵与肉的颤动,不过作者的本意似乎是使流宕的情欲复归于正。
这正是题中“闲情”二字的含义。
《闲情赋》序和赋的末尾似乎明白无误地交代了文章的命意。
其中序尤其值得注意。
序曰:
初张衡作《定情赋》,蔡邕作《静情赋》,检逸辞而宗澹泊,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
将以抑流宕之邪心,谅有助于讽谏。
缀文之士,奕代继作,并因触类,广其辞义。
余园闾多暇,复染翰为之。
虽文妙不足,庶不谬作者之意乎。
在这段序里,陶渊明交代了以下几点:
—、这是一篇仿作,模仿的对象是《定情赋》和《静情赋》。
二、陶渊明认为这两篇赋的感情是由逸至澹,由荡至正,其主旨是抑流宕而有助讽谏。
三、奕代之继作,皆广其辞义,也就是不离开原作的基本旨意而又有所发挥,自己的这篇赋也是如此,而且,他明白无误地说出这篇赋不谬张衡、蔡邕之原意。
四、这篇赋是在“园闾多暇”之际写就的。
总来说之,这篇赋序里至少说明了陶渊明写《闲情赋》的主观动机,是分析文章命意的重要依据。
这里,首先理应明确《闲情赋》的“闲”字的含义。
《说文》:
“闲,阑也,从门中有木。
”注:
“以木拒门也。
”引申为“防”、“限”、“闭”、“正”。
《广韵》:
“闲,阑也,防也,御也。
“《广雅·
释诂》:
“闲,正也。
”正是其引申义。
可见“闲”就是防闲的意思.<
“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
”则“闲情”犹正情也,情已流荡,而终归于正。
序又曰:
“将以抑流宕之邪心,谅有助于讽谏。
”“抑”者,止也,与“闲”义近。
这些内证足以说明“闲情”意谓抑流宕之情使归于正也。
这样解释使与陶渊明在序中所说的张衡《定情赋》、蔡邕《静情赋》之“定”和“静”意思相符了。
“定情”、“静情”的含义,便是使“流宕之邪心”,归之于“定”、“静”。
其次,《闲情赋》序文指出了其与张衡《定情赋》、蔡邕《静情赋》之间的承传关系。
张衡《定情赋》殘文见《艺文类聚》卷十八:
“夫何妖女之淑丽,光华艳而秀容。
断当时而呈美,冠朋匹而无双。
叹曰:
大火流兮草虫鸣,繁霜降兮草木零。
秋为期兮时已征,思美人兮愁屏营。
”又见《文选·
洛神赋注》:
“思在面为铅华兮,患离尘而无光。
”蔡邕《静情赋》殘文见《艺文类聚》卷十八:
“夫何姝妖之媛女,颜炜烨而含荣。
普天壤其无丽,旷千载而特生。
余心悦于淑丽,爱独结而未并。
情罔象而无主,意徙倚而左倾。
昼骋情以舒爱,夜托梦以交灵。
”又见《北堂书钞》卷一百十:
“思在口而为簧鸣,哀声独不敢聆。
”从这些殘文已足以看出《闲情赋》确如陶渊明自己所说是它们的“继作”系列中的一篇。
这个系列的继作还有王粲的《闲邪赋》,陈琳的《止欲赋》,阮瑀的《止欲赋》,应玚的〈正情赋》,曹植的《静思赋》,张华的《永怀赋》等。
可见以赋的体裁抒写爱情的流宕最后归于闲正,乃是汉魏以来文人惯用的方式。
陶渊明《闲情赋》也不过是继承了汉魏以来的文人“并因触类,广其辞义”的仿作传统。
所以,无论从写作方法矣命意来说,《闲情赋》与张、蔡之作一脉相承。
除序文外,正文最后也点出了“闲情”的本意:
“尤《蔓草》之为会,诵《邵南》之余歌。
坦万虑以存诚,憩遥情于八遐。
”《蔓草》指《诗·
郑风·
野有蔓草》。
《毛诗序》以为此篇是“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而作。
《邵南》之余歌指《草虫》、《采蘩》等篇。
《毛诗序》谓《草虫》“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大夫妻能循法度也”。
“尤《蔓草》”两句,表达了应该“以礼闲情”的意思。
最后,流宕八遐的情思能在礼法的自律下,逐步止息,趋于安静。
作品自不过然大肆铺陈爱情的追求,不过铺张本是赋的特点,并且所以产生一段情之流宕。
如果没有这个段情之流宕,所谓“抑流宕”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陶渊明写作《闲情赋》的主旨确实是防止男女情欲的流宕不返,即“以礼闲情”。
俞文豹《吹剑四录》说:
“张衡作《定情赋》、蔡邕作《静情赋》,陶渊明作《闲情赋》,盖物能移人,情荡则难返,故防闲之。
”指出了《闲情赋》一类作品的命意。
萧统诸人非议《闲情赋》大概在于此赋描写爱情部分太精彩,过于露骨,以至淹没了“曲终奏雅“的本意。
钱钟书先生在这方面分析得很精辟,称此赋“题之意为‘闲情’,而赋之用不免于‘闲情’,旨欲‘讽’而效反‘劝’耳。
流宕之词,穷态极妍,淡泊之宗,形绌气短,诤谏不敌摇惑。
以此检逸归正,如朽索之驭六马,弥年疾痰而销以一丸也。
”(3)钱先生指出了《闲情赋》旨欲“讽”而效果反而“劝”的原因。
以上是对“爱情说”的分析,似乎是很完美,不过,如果仅仅就此,必然会降低它的价值,使它变得很狭窄,其结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歪曲了作者的旨意,显示不出它本来的面目.如果我们统观陶渊明的身世经历、思想旨趣、时代环境,就会发现这仅仅仅仅看到此赋的一面,因为其复杂性,应该看到在它的另一面还有更深的思想旨意在其中—“寄兴说”。
首创“寄兴说”的是苏轼,他第一个驳斥萧统,态度非常激烈:
“渊明《闲情赋》,正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与屈宋所陈何异?
而统乃讥之,此乃小儿强作解事者。
”(4)东坡此议论一出,和其者甚众。
王观国、张自烈、毛先舒、阎若璩、何文焕、邱嘉穗、陈沆、刘光贲等,都赞同苏轼,不约而同的批评昭明“白璧微瑕”之说,都肯定《闲情赋》继承“《国风》好色而不淫”和《离骚》“香草美人”的传统,有深刻的讽谏寄托意义。
张自烈谓“昭明识见浅陋,终未窥渊明万一”“此赋托寄长远,合渊明首尾诗文思之,自得其旨。
”(5)邱嘉穗在《东山草堂陶诗笺》卷五中认为《闲情赋》是以“美人目其君”。
陈沆则推崇《闲情赋》,称“《闲情赋》,渊明之拟《骚》”“晋无文,惟渊明《闲情》一赋而已。
”(6)并反驳昭明“白璧微瑕”之说,称“不但与所选宋玉诸赋自相刺谬,且以闲情为好色,则《离骚》美人香草、湘灵二姚,鸠鸟为媒,亦将斥为绮词乎,《国风·
关雎》,亦当删汰乎?
(7)刘光贲更进一步概括为:
“其所赋之辞以为学人之求道亦可,以为忠君之恋主亦可,即以为自悲身世以思圣帝明王亦无不可。
”(8)
从以上人物的评论,都肯定《闲情赋》类似《诗经》屈原的《离骚》中的一些篇目,应该是寄托着深刻的政治寓意:
一为是思同调之人不可得,故托以寄怀;
一为是自悲身世,期圣帝明王;
一为是追求人生理想.
现在,我们拿屈原与陶渊明做个比较,就会发现,两人的情况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其思想感情脉络是一脉相承的,而后者有所继承和发扬。
屈原是被贬放逐发之于辞,借助于香草美人表达对圣明帝王的哀怨,理想破灭的痛苦.如: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又如:
“既莫足与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9)又如:
“思美人兮,揽涕而伫眙.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10)而陶渊明是借助于对眼前出现的华丽美人(理想)表达渴望而不可即的惆怅之情的。
陶渊明的几次出仕与入仕的矛盾就很明显的表现了这样愿悲。
“先师遗训,余岂云坠.四十无闻,斯不足畏.”(《荣木》)“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杂诗十二首》之二)“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渺邈逮,转欲志长勤.”(《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其二).要知道,屈原是很想有一番作为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其独犹未悔”(《离骚》),陶渊明也有大济苍生的宏愿。
这从诗句“游好在六经”、“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能够明白无误的看出来。
(11)自然地,在当时那种政治黑暗现实环境下,两人的理想最终并没有实现,两人的最后愿望,一个是愿“吾将从彭咸之所居”,一个是做“无怀氏之民,葛天氏之民”,两人的解脱方式也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是抱石沉江,一个是诗酒耕读。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
陶渊明的《闲情赋》自不过然地继承了屈原香草美人描写的那种传统表达方式,寄托着某种寓意。
当美人出现(政治清明)的时候,情怀热烈而执着,当美人远离(政治黑暗)的时候,失意惆怅悲痛不已。
借美人若隐若现这个意象就异常清楚的表明了陶渊明入仕与出仕的孤独与徘徊。
那么,在这里我们不妨对前文中提到的陶渊明在序文里交代的几点创作动机,一一加以解读。
其一,这是一篇仿作。
依据文化的传承关系,《定情赋》和《静情赋》这两篇赋文不可能不受到前人的影响,所以,陶渊明也自然地会继承下来。
其二,陶渊明认为前人的这两篇赋文的主旨是抑流宕而有助讽谏。
这样说法只不过是其托辞,使用的障眼法而已。
那个时代,因为风气所浸,文人们对女色的描写兴趣是很浓厚的,蔚为大观,更有甚者,沦于色情的描写,而陶渊明身处当世,自然也不能免俗。
当然,陶渊明也是有高于众人的地方,他看到了对于女性的描写流于极端的弊病,所以他写作《闲情赋》时反其道而行之,借助爱情描写来言怀抒志,以抑制人们对功名利禄狂热而不能自拔的追求,暗示回归于平淡本真状态的旨趣。
所以,此赋就表现得俗而雅,情而志。
其三,奕代之继作,广其辞义。
其意在说明陶渊明《闲情赋》继承于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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