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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分析
中图分类号:
I206.6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1—5322(2010)02—0040—04
作为一个重要的现代小说流派,”社会剖析
派”的主要代表无疑是茅盾.他从”五四”时期自
觉地引进以左拉为代表的自然主义文学理论,到
左联时期批判”革命的罗曼蒂克”,直至建立社会
剖析创作理论,催生中国式的”写实主义”,而且
成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文坛的主力军.这些都
可以在茅盾早期文艺思想的嬗变中找到端倪.
人们历来认为茅盾是一位罕见的极富理性的
文学家,这些与他有担当着翻译家,文艺理论家的
多重角色是分不开的.但这又不是唯一的理由,
与他同样担当多重角色的作家并不鲜见,而浪漫
的诗性光辉,常使他们沉浸于感性的大淖,并不能
展现一种异于一般作家的独特秉赋和气质.而茅
盾却不是这样,他能很沉静很自然地从翻译家嬗
递于文艺理论家,也能很沉静很自然地从文艺理
论家嬗递于文艺家.而且于文学创作园囿,他类
似于鲁迅——大器晚成.虽然他成名于《蚀》三
部曲时,不过32岁,但在那时与更多的20岁出头
的青年作家相比,还是稍嫌老成了一些,而且是半
路出家.但这些都没有成为他的赘疣,恰恰相反,
能使这位已经颇有名气的文坛”老将”,一出手,
便显示了左翼文学的强劲实力.尽管《蚀》三部
曲,为他带来了疾风骤雨般的争议乃至攻击,使他
不得不由”牯岭”到”东京”,但其文学价值与历史
地位并非能轻易抹杀掉的.
紧随其后,他致力创作了长篇小说《子夜》,
不仅代表着左翼文学的最高成就,而且是我国现
代文学发展史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当时它的出
版就成为三十年代初我国文坛的一件大事.朱自
清说:
”近几年我们的长篇小说渐渐多起来了,但
真能表现时代的只有茅盾的《蚀》和《子夜》0”Ill
其中一个至关重大的原因,就是茅盾是一位真正
致力于描写与剖析中国现实社会的小说家.也可
能受到西方大作家的影响,茅盾早就有着叙写中
国社会的宏大事件并上升为宏大主题的愿望.
茅盾的”宏大叙事”,与他早年受到左拉为代
表的”自然主义”文学思潮有一定关系.当年茅
盾之介绍自然主义,从根本上来说,是从文学进化
的观点出发的.他虽肯定今后中国新文学要走新
浪漫主义道路,但他又认为”走路先得预备.”他
将自然主义当作文学发展中必经的一个过程,明
确指出”现代文艺都不免受过自然主义的洗礼,
那么,就文学进化的通则而言,中国新文学的将来
亦是免不得要经过这一步的.”_2在茅盾看来,当
时中国的新文学显然尚未达到搞新浪漫主义的阶
段,必须让自然主义出来,并吸取自然主义的技
收稿日期:
2010—05—11
作者简介:
李建东(1958一),男,山西晋城人,教授,研究方向:
中国现当代文学及文艺学.
第2期李建东:
”社会剖析派”的诞生——从”自然主义”向”写实主义”嬗变的茅盾?
41?
术,也可以进一步为建设新浪漫主义文学创造条
件.在这里,茅盾的主张可谓用心良苦,按照西
方文学发展的路子依次走下去,也固然有一定道
理.然而,文学的发展,与作为政治,经济,思想,
文化诸多社会因素的发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西方文学的若干发展阶段,不一定完全能够
重现于中国独特的社会背景中.就像拉美的魔幻
现实主义被引进至中国,只能聊备一格,而难以蔚
为大观一样.有意思的是,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
也证明,自然主义催生写实主义并与之合流,也是
历史的必然.这个历史的必然,在新时期文学的
发展历程中,也可以找到回应.比如,滥觞于二十
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新写实主义”,”对于贫庸的
俗世化的?
现实?
?
新写实?
作家表现了浓厚兴
趣.”他们”注重写普通人(„小人物?
)的日常琐
碎生活,在这种生活的烦恼,欲望,表现他们生存
的艰难,个人的孤独,无助,并采用一种所谓?
还
原?
生活的?
客观?
的叙述方式.”_3可见,自然主
义对于文学创作来说,自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
是,作为一种”主义”的提出,这对本来尚属”合
理”的一面走火入魔,极尽夸张之能事,却又权当
别论了.
茅盾的创作思维是动态而多元的.他从左拉
的自然主义那里,真正吸取的则是一种近代的科
学精神,并把它称之为是科学的自然主义.”近
代西洋的文学是写实的,就因为近代的时代精神
是科学的.科学的精神重在求真,故文艺亦以求
真为唯一目的.科学家的态度重客观的观察,故
文学也是客观的观察.”L4J一段时期内,我们常常
对茅盾早期的”自然主义”倾向有所非议,其实大
可不必.茅盾早年的文学思想倾向与他中年时期
的一系列文学创作实践,并非一回事,就像左拉的
“自然主义”文学观与他的在主体上属批判现实
主义的鸿篇巨制也不是一回事一样.其实,左拉
贯推崇的则是同时代的批判现实主义大师,他
在《论小说》中指出:
”没有人居然把想象力赋予
巴尔扎克和司汤达;
他们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
描绘了自己的时代,而并非因为他们杜撰了一些
故事.”因此,对左拉的偏爱,不仅没有使得茅
盾陷入自然主义的大淖之中,而且使他更注重文
学与社会的联系.他不满足于”中国古来文人对
于文学作品只视为抒情叙意的东西”,也不满足
于”五四”文学着重表现的婚姻家庭恋爱的倾向,
他渴望文学能够反映更为广阔的社会内容.他认
为,只有”表现社会生活的文学是真文学,于人类
有关系的文学.”[】
但”自然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只有经过中国
式的文艺理论及文艺思想的改造,才能融为新声.
其实,自上世纪2O年代末,茅盾已经认识到”自
然主义”在中国文坛上的艰窘,这样,起于”现实
主义”之先的”写实主义”,也就应运而生.1929
年5月,茅盾继写了《从牯岭到东京》之后,又发
表了《读&
lt;
倪焕之&
gt;
》,详细论述了他的”写实主
义”的文学观点.特别是针对当时备受创造社
“小伙计”(对后期创造社诸子的谑称)围攻的”厌
世家”叶圣陶所塑造的小资产阶级的形象,给予
了科学的解剖与有力的支持;
同时也对”留声机
器”式的革命文学倡导者的偏激理论以善意的批
评.如果说,早期创造社诸子是”遭遇文学”的
话,那么以翻译与批评为己任的早期茅盾,也是
“遭遇文学创作”,因为他在早期并未预料到自己
将成为一名具体于创作实践的小说家.这样,当
他一旦成为一名小说家,抑或说成为一名颇为受
人瞩目的小说家的时候,便已经不自觉地是一名
并不多见的具备了坚实的理论素质的小说家了.
这一点运用到茅盾身上,并未成为他的短处,反而
成为了他的与众不同的长处,使他能够将他敏锐
的政治嗅觉,严谨的理性思维,投射进经过转型了
的文学创作实践中,并顺利地不着痕迹地完成了
由理性世界向感性世界的过渡.他认为文学家认
识与反映社会生活的目的与任务.和一般社会科
学家是相同的,但借以完成这任务的方法却是不
同的.”社会科学家既缜密观察,分析而综合,指
出了如此这般,便可谓能事已尽;
文艺家则于得到
了如此这般的?
结论?
之后,还得再倒回去,从最
初的出发点再开始,从纷赜的表象中,拣出其最典
型者,沿其发展之迹,用艺术的手腕表现出来.”
那么,这种”艺术的手腕”究竟是什么?
就是在独
特的观察,选材与构思过程中,先”由具体到抽
象,由表象到概念,而后复由抽象回到具体,由概
念回到表象.在这回归之后,才是创作活动的开
始.?
?
浪漫的诗意,是任何小说家都须具备的.不
同的是,有些小说家是以情提升,有些小说家是以
理酿化,尽管后者仅占少数,而茅盾正是这少数之
.这与他在创作小说之前,就已经具备了厚实
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3卷
的中外文艺理论的储备与历练是分不开的.他在
为华汉《地泉》重版作序时,就没有简单地就事论
事,而是更全面地诠释自己的文学观念.
我的中心论点是:
一个作家应该怎样地根据
了他所获得的对于现社会的认识,而用艺术的手
腕表现出来.说得明白些,就是一个作家不但对
于社会科学应有全部的透彻的智识,并且能够懂
得,并且运用那社会科学的生命素——唯物辩证
法;
并且以这辩证法为工具,去从繁复的社会现象
中分析出他的动律和动向;
并且最后,要用形象的
言语艺术的手腕来表现社会现象的各方面,从这
些现象中指示出来的途径.所以一部作品在产生
时必须具备两个必要条件:
(一)社会现象全部的(非片面的)认识
(三)感情的去影响读者的艺术手腕
这一点,又可以看到泰纳的实证主义社会学对茅
盾的深刻影响.他不仅强调文学的背景是社会
的,而且肯定”社会环境对于文学的无可争议的
力量.”“茅盾对于社会背景的强调,不仅使他和
创造社的?
自我表现?
区别开来,而且与同是?
人
生派?
的文学研究会的周作人的?
人的文学?
也构
成了明显的区别.周作人的?
人?
是原子式的生
物性的人,而茅盾的?
则是?
社会的生物?
有
着复杂的社会关系.”因此,茅盾对他所处在的
五彩纷呈的当下文坛,是充满着信心的.”我们
已经从事实上证明环境对于作家有极大的影响
了,我们也从学理上承认人是社会的生物罢,那
么,中国此后将兴的新文学果将何趋,自然是不言
而喻的咧.”【】..有论者评价茅盾是政治小说家或
社会政治小说家,虽然不无揶揄之意,但也基本是
准确的.就连当时为《子夜》大唱赞歌的瞿秋白
也不回避这一点,”有许多人说《子夜》在社会史
上的价值是超越它在文学史上的价值的,这原因
是《子夜》大规模的描写中国都市生活,我们看见
社会辨证法的发展,同时却回答了唯心论者的论
调.”【】正是如此,”应用真正的社会科学,在文艺
上表现中国的社会关系和阶级关系,而《子夜》不
能不说是很大的成绩.”【l这与左翼文学初期”革
命的罗曼蒂克”的文学思潮,在行进期间,就已经
受到清算有一定关系.而首领其功的当属善于纠
偏扶正,既是小说家又是理论家的茅盾.
正因为具备了这样系统的文艺理论的知识储
备,虽然茅盾一向钟情于”能抓住巨大的题目来
反映当时的时代与社会”,一向声明要写自己”熟
悉的题材”,不写自己”不熟悉的题材”,但这并不
能简单地认定茅盾实践于创作中的”题材决定
论”.恰恰相反,茅盾认为有了重要的题材之后,
还要看作者是否能以先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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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会 剖析 诞生 自然主义 写实主义 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