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花袭人.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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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非非花袭人
是是非非花袭人
按语
一、如何理解红楼梦
1.读古代作品要注意的一个问题
2. 曹雪芹是不是反封建的英雄
3.我们如何去读红楼梦
二、花袭人的形象:
从90年代到今天
1.绪论
2. 曹雪芹与脂砚对花袭人的评价
3.如何看待袭人的形象:
脂本与程本
4. 花袭人的品质
5.关于云雨情与越礼
6.关于规劝
7. 宝钗与袭人的关系
三、花袭人告密考辨
1. 袭人如何对待晴雯
2. 袭人的告密:
宝玉挨打后
3. 晴雯、芳官、四儿等被逐,袭人没有告密
四、曾经我们是如何骂花袭人的:
80年代的袭人
1.绪论
2. 袭人的奴性
3. 袭人是封建卫道士
4.弃木石而取金玉
5.嫉妒晴雯
6.叛卖阶级姐妹
五、结语
参考文献
一稿,一四,九,廿一,南海
按语
其实这篇文章并不该是我来做,因为我并非中国文学专业,或者说,我中文都没修过多少。
但最近看吧里老是有人把红楼梦的角色贬来贬去,真是“一言不合竟挥老拳”[5],“林、薛斗争写了千百万言,不能不是自作多情”[5]。
作为红楼梦中争议性最大的人物之一,我在这里回顾一下从80年代到现在学界对花袭人看法的变迁。
总体上来说,80年代及以前袭人是统治阶级的走狗;90年代发现她是个不错的人;2000年以来对袭人的评价基本是正面的。
吧友们对花袭人的种种不良印象,也并非全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梳理历史的脉落,可以发现那些印象来自80年代或更早的学界观点。
那些观点里,对袭人的贬斥多是带了严重的阶级偏见,带了一种非好即坏的简单思维,现在看起来,简单粗暴,有时甚至不讲道理。
其实20年来,学界早已还袭人以公道,但在象牙塔以外,过去那种简单粗暴的观点还到处可以见到,甚至我们可以说世俗落后了学界二十年。
过去的10年里,随着大家的不信任感的上升,再加上建国后多年来对学者的贬低,大家似乎以为红学就是吃闲饭的,殊不知做学问不仅需要高深的知识积淀,更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
网友可以信口开河,学者却要对每一句话负责。
其实不要说学者,就是我摘抄编排这篇文章,也要花非常非常多的力气。
本来我想总结更多的文章,但实在文献浩如烟海,精力不足,因此只选其中比较有权威性的五篇,全部来自红楼梦学刊。
本文并非学术论文,只是一篇文摘。
另外,由于本文并非付梓刊行,因此我没有整理参考文献顺序。
引文中的别字我也原样照抄不作校勘。
一、如何理解红楼梦
1.读古代作品要注意的一个问题
过去我们一直从反封建的角度理解红楼梦,这也许与我们那时候刚刚脱胎皇权旧社会、强烈的想拥护新世界有关。
曹雪芹也一直被冠以“伟大”和反抗封建统治阶级与封建礼教的内涵。
但问题是,曹雪芹是否如此?
在中国文化中“封建”一词是“封诸侯,建列国”之意,不是我们今天理解“封建”意义[5]。
历史的观念还是应当还以历史、还以古人,评论古代作品也应当按当时的观念衡量,不能用今人的、现代的观念要求古人[5]。
其实我觉得白盾在这里还是说的比较保守的,评论古代作品,不仅不能按现在的观念,甚至也不能全按当时的观念,因为作者的观念毕竟与时代不会完全相同。
作品是作者的作品,如果我们脱离作者的时代、作者的观念去读,那么就成自说自话了。
虽然这也是读,但读出来的结果与作者或者说作品是没太大关系的。
因此,在本文中,在评论袭人劝的命题上,我们应摒弃所谓“封建”和“反封建”的“两条路线斗争”的观念,客观地、历史地、实事求是地按当时的观念看待[5]。
2. 曹雪芹是不是反封建的英雄
随着中国封建制度的瓦解,封建道德信条亦随之涣散,在中国出现了“反封建”的文艺作品的人物形象。
后来都用这个标尺衡量文艺作品,这就把 《红楼梦》看作“反封建”的作品, 曹雪芹也被封为“反封建”的“英雄”。
小说里的人物也划成了“封建”与“反封建”两大阵营[5]。
曹雪芹的思想是否是反封建、反封建礼制的呢?
其实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过去我们自作多情一直把曹雪芹看成现代化的“反封建”英雄,上了许多想当然的溢美之词,而脂本脂评让我们看出了曹氏的当年真面目——他不把宝钗写成“坏人”,也不把袭人写成坏人[5]。
3.我们如何去读红楼梦
今天我们已经进入到了民/&/主和平的新时代,人的思维也由单维转向多维。
对文学作品和文学人物,也不再用那种武断、粗暴的评判,而是从多向、多维的视角去看待[5]。
而时代变迁所引起的道德审美观念的变化,我们也应当考虑。
[5]
现在我们经常能够看到这样的弊端:
在阅读古典小说时,片面而情绪化地去拥护谁反对谁,或憎恶谁和喜爱谁,这容易把小说中的人物轻率、随意地分成红脸白脸和正面反面[5]。
更有甚者,红脸正面则捧之上九天,白脸反面则抑之下九地[5]。
二、二、花袭人的形象:
从90年代到今天
1.绪论
花袭人形象的争议,可以说是从地狱到天堂。
历来红学家有“袭乃钗副”之说,说她是薛宝钗的“影子”。
涂碱就说薛宝钗的“交结袭人”是她的一大“罪状”。
(《红楼梦问答》)拥林派的红学家虽不满宝钗,对她却愿意“妻之”(同上)—选择她作终身配偶。
对袭人,则均抱深恶痛绝的态度,把她看作最“坏”的女人,涂流在《红楼梦赞》中说她是“奸之近人情者”、“死黛玉、死晴雯、逐芳官、蕙香。
间秋纹、察月,其虐肆矣”。
[5]
而在红楼梦第一个读者脂砚那里,袭人是正派、贤惠、多情、多义、多智的“贤袭卿”[5]。
这种差异之巨,足以引起我们深思。
其实即使在阶级思维深重的80年代,也有了这样的评价:
“尽管袭人不是一个令人喜爱的人,不是一个值得受人褒扬的人,然而却是一个可以使人们同情的人,我们……不应该掷给她那么深的憎恨与那么多的厌恶”[2],也有个别学者的评价“远非过去那些只从奸谗、阴险、虚伪着眼的评论所可比”[2]。
能够在除了阶级斗争还是阶级斗争的文章中得到这样的评论,也算是中肯的了。
2.曹雪芹与脂砚对花袭人的评价
90年代的时候,学界处于刚摆脱阶级斗争思维的时期,因此还是要提一下阶级斗争的。
那时候大家已经认识到曹雪芹对花袭人总体上是持赞扬态度的:
“‘堪羡’与‘无缘’毕竟不是贬义词”,“一定程度上肯定了她的‘温柔和顺’和‘似桂如兰’”,“从回目上看,作者对袭人采取了正面态度”[1]。
至于脂砚的态度,其实随便举几条脂批便知,在脂砚批语中,袭人是红楼梦中少有的好人[1],脂砚不仅将袭人列为又副册第一,更称呼她为“袭卿”。
其实脂批确实与正文中袭人形象有一定距离。
对于这种脂砚和曹雪芹的分歧,一种解释是早期版本与晚期修订之间的区别,即脂砚还停留在早期的理解上[1]。
《红楼梦》的回目在一定程度上留下了旧稿的痕迹,如第七回“贾琏戏熙凤”,第二十七回“杨妃戏彩蝶”,第四十三回“撮土为香”等,在正文中都已被改去。
因而第二十一回回目中的“贤袭人”也是旧稿称呼的保留。
曹雪芹在对旧稿的改写中,将人物年龄写小了好几岁,使得《红楼梦》中的小孩子有了大人的言语行为,以至三、五岁的小娃娃会相互交谈,说“不害臊”的话。
贾政作为宝玉严父,不知道服侍儿子长达五年之久的袭人之名,也是改写中出现的问题。
又由于改写时对部分情节内容作了调整,便产生了袭人已先“和老姨娘一体行事”而作出这个决定却在以后,同时产生了回次之间不相衔接的现象。
[1]
3.如何看待袭人的形象:
脂本与程本
首先,须分清脂本与程本这两种版本的截然不同的面貌。
这两种版本的主题、人物、情节和结局都是不同的。
[5]
花袭人……顾全大局、识大体、“光明正大”,无懈可击的。
后来被宝玉遣嫁琪官后,还“与琪官同侍宝玉夫妇,得同终始”,是个“有始有终”的花袭人—有情有义的肯定人物。
故脂砚给予了“我袭卿”、“贤袭卿”的毫无保留的称颂,把她看作是难得的“好人”—这是脂本的花袭人。
[5]
程本写钗、黛争婚为主,花袭人坚决站在宝钗一边,是个铁杆的“拥薛派”,参与“调包计”,促成“金玉姻缘”,阻止宝玉进园悼念黛玉,宝玉出家后又“改嫁”琪官,成了“伤心岂独息夫人”。
袭人的地位,实质上成了“一男一女”之间的那个“一小人”。
她的种种作为,读者心目中无不与这“一小人”相关,而处处显出其“小”了—这是程本的花袭人。
[5]
两个世纪来,程本风行天下,脂本绝迹,读者心目中的花袭人,都是程本中的花袭人。
这个看法,相沿成风,就成了俞平伯所说“《红楼梦》旧观念”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上世纪初胡适发现甲戌残稿及庚辰本、戚序本的脂评称袭人为“我袭卿”、“贤袭卿”后大吃一惊。
[5]
脂本的花袭人符合作者原意呢,还是程本的花袭人符合作者原意?
可以肯定地说,是脂本的,而非程本的。
这理由很简单,曹雪芹开卷就宣称:
他不写“一男一女一小人拨乱其间”。
脂本的构思及情节处理,符合曹氏的庄严宣言,而程本所写恰恰是“一男一女一小人”—花袭人正是处于钗、黛之间的“一小人”,正是作者所宣称不写的。
至于炒得沸沸扬扬的,旨本伪造说”、“程甲原稿说”,初出香港索隐文人李知其妄说,欧阳建氏夸大宣扬,毫无科学根据,不能成立的。
[5]
另外,在红楼梦版本源流考中,可以知道程本出在脂本之后,比如64回灯谜在程本中的颠倒错乱即证明它是后于脂本的,而且是基于一个没有多少脂批的脂本,因为甲戌本上明言此回未成而芹逝。
关于红楼梦版本考的文章已经汗牛充栋了,感兴趣的话不妨去读一读。
4.花袭人的品质
总体上来说,“花袭人是孝女、义女、竭力尽忠的妈婢、义仆、贤惠的侍妾。
至善至贤的人:
她集种种美德于一身。
在我国封建社会里,具有这些品德的女子是常见的。
”[4]
“花袭人是封建社会里的贤人,她的封建道德修养是很高的”,“从小有孝心”,“贾母认为她是一个心地纯良,竭力尽忠、克尽职作的妈婢”,以及“最后贾府事败被抄没……夫妻一起‘供奉’、接济陷入困境的贾宝玉及其妻薛宝钗,是一个不忘旧恩的义仆”[4]。
在偷试云雨之后,她“以宝玉的侍妾自居了……她和宝玉的关系及她的心理,都在婢女服侍主子之中灌输进侍妾服侍丈夫的因素,而且后者的比重一跃而超过了前者……那些说袭人是地地道道的奴才的评论者,对上述这种双重性以及质的变化似乎有所忽略”,我们“应该承认袭人又是一个贤惠的侍妾”[4]。
在“对待下人上,袭人还是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的人”[4]。
“虽然花袭人不识字,没有读过圣经贤传,却也可以在耳闻目染中承袭以封建伦理道德为内核的文化心理结构”[4],“从而成为封建社会中的贤女子”[4]。
而被王夫人内定婕娘之后,她越发自重,这表明“她由纳情入礼发展到以礼抑情,完全向礼教皈依了。
她已经成为王夫人说的那种‘沉重知大礼’的人”[4]。
“发于情止于礼”,“花袭人在两性关系上的心理和表现,在客观上恰好与先秦儒家到宁明理学的历史进程一致,这怎么能说她‘导淫’和假道学呢?
她是真道学,是符合儒家要求的贤女子”[4]。
“无害人之意倒有保全黛玉名声和做贤惠侍妾之心,那么,关于她的罪案就应该翻过来,维持涂瀛原来说的袭人‘贤名’才是公正的”[4](关于晴袭关系问题见第三节)
5.关于云雨情与越礼
红吧里有贴子说过了,袭人是奴才身份,连身体都是主人的。
这个问题吧友问的较少,但在历史上却是一桩严重的公案,因此这里也列出来。
袭人是奴才身份。
一切属于主人,包括身体在内。
在“伏侍”主人中,包括了性服务[5]。
她没有拒绝主人的性要求的权利,主人要她怎样就只能怎样,要求她冰清霜洁、三贞九烈,只能是诛心之论,没考虑到她的奴才身份。
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5]
依宝玉这样身份应妻妾成群,贾母要替他选择侍妾,这个伏侍谁就心目中只有谁的袭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贾母是精明不过的人物,她看到袭人的“好处”,就把她“与了宝玉”,就有给他作侍妾的意思。
所以袭人和宝玉的“初试云雨情”就自觉“不为越礼”:
没有超越她应守的身份之礼,这是正常的、合理的,并非“品德不好”。
[5]
6.关于规劝
我不知道吧友们对于贤袭人箴宝玉是什么看法,至少作者用了个“贤”字,是带着赞扬的语气的。
宝玉自然是个遮天大王,在家里闹得一塌糊涂。
但显然家庭对于宝玉的期望不是这样的,而且即使林黛玉也学过四书,也知道担忧后手不接的事。
宝玉毕竟聪慧,“略可望成”[5],袭人规劝他走“仕途经济”、“科第出身”的金光大道,对方方面面来说也是一件头等的大好事,正是袭人的“贤惠”之处[5]。
而且袭人身为奴才只有“伏待”权利没有“规劝”义务的,这就更显得格外难能可贵了[5]。
袭人也非不知“理”,她说不合“理”,坐八人轿也没趣。
谈贾赦要鸳鸯作妾时,她也说“论理”不该她这样评议。
她当时信守的这个“理”是封建礼法之“理”,等级名分之“理”。
作为“奴才”身份的袭人而信守主子阶级的“理”,这在当时认作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正当高尚的观点难得可贵的行为[5]。
7.宝钗与袭人的关系
宝钗正是“停机德”和黛玉的“咏絮才”相对称的。
脂砚称她“大贤大德”者。
因此宝钗主张“女子无才便有德”。
你认同不认同这些看法是一回事,应承认这是当时的主流话语。
在当时,这是“顾大局”“全大体”的思想。
在大家只知富贵淫乐、不顾明天、不念大体,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在姊妹群中头脑明白者凤毛麟角,忽然发现了花袭人这个小丫头竟也具有世道人心之优,实在“难能可贵”,就“深取袭卿”并“渐成知己”。
这有一种思想相投、惺惺相惜的意味。
说二人相交只为排斥黛玉、“夺取宝二奶奶宝座”,这是不符实际的。
[5]三、袭人与告密者
1.袭人如何对待晴雯
袭人把侍夜的事交给晴雯,“如果她淫邪而且要排挤晴雯,会这样委任吗?
”[4]“如果她把宝玉外床只是晴雯睡一事告诉王夫人以陷害晴雯,王夫人不是要归罪于她吗?
所以袭人对晴雯的委任,一是表明她只痴于宝玉,二是她不犯礼‘七出’的‘妬忌’一条”[4]。
“曹雪芹写得很明白,晴雯被王夫人撵出贾府,是王善保家的和王夫人名下的女仆进谗言造成的,与袭人无关。
总之袭人并无陷害晴雯之意,倒有做贤惠的侍妾之心”[4]。
2.袭人的告密:
宝玉挨打后
袭人告密的事情,红学界一直在讨论,但多指宝玉挨打后袭人劝宝玉搬出来的那次[5]。
那也是在书中袭人唯一一次直接到王夫人那里进言。
那进的是谗言还是忠言呢?
袭人,这个通房大丫头,这时候……要把她的宝二爷和林姑娘这对痴男怨女从‘不才之事’和‘丑祸’中救出来[5]。
这就可知,袭人的所谓“告密”并非出自私心,而是有着“为宝玉”、“也为黛玉”的公心,因为“不才之事”和“丑祸”一旦出现,宝玉一生“品行名节”固然有亏,黛玉一生“品德”乃至“生命”都是难保的。
袭人的防微杜渐的主张,于宝、黛,于家族都是十分必要的。
[5]
这当然是从字面的角度去理解。
第四节会看到过去是怎么从字面看到诛心之论的。
这里只是澄清一个问题,袭人告密作为有确凿证据的事情,并非指暗告晴雯,而是指这件事。
3.晴雯、芳官、四儿等被逐,袭人没有告密
关于这个问题,总体上就是:
晴雯是被谗言而非告密赶出去的,芳官四儿是被婆子下人的流言赶出去的。
这个似乎已经是学界共识,我找了好几篇文章都这么说。
这里就列出引文原文,我想原文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种将晴雯、芳官、四儿的被逐说成出于袭人的诬陷,也是根据不足的。
小说明写出抄检大观园时,邢夫人的陪房王善宝家的当着王夫人的面控告晴雯说:
头一个是宝玉房里的晴雯。
那丫头长着她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志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只眼睛来骂人,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第七十四回)这就触动了王夫人那根怕宝玉被诱坏的最敏感的神经:
“听了此话,猛触起往事”,想起那日见的那“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林妹妹的丫头”,问凤姐才知是晴雯。
这就明白、准确的写出晴雯致祸是王善宝家的进谗。
显见致死晴雯的是王善宝家的,并没有和袭人相关。
如系袭人诬陷,晴雯早就被撵走,岂能等到绣春囊事件爆发之后?
实则袭人处处让着晴雯,怡红院中夜间服侍宝玉茶水等事由袭人让给了晴雯。
袭人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贤至善”的人,怡红院的内当家。
她要做面子、收人心,要求安安生生、不生事端,让老太太、太太“放心”,而非今日进谗,明日诬告,致事态多端、风波迭起。
她要调和、环节、消除矛盾,而非挑拨、制造、激化矛盾。
那就“不妥当”、“不贤惠”了。
[5]
在晴雯被撵时,首先是婆子们兴高采烈、拍手称快说:
“阿弥陀佛,今日天开了眼,把个祸害精退了,大家清净些!
”这尖锐地反映出这些人的心态:
如此憎恶晴雯这样拔尖的人物,也说明这些婆婆们对青年丫头们的不两立的势头。
[5]
但这次进攻(抄检大观园——编者按),震惊了王夫人。
怕宝玉被年轻丫鬓“诱坏”是她最敏感的神经,作为号称“混世魔王”的宝玉又是她的心病。
这次长房的进攻虽未得逞,就大体、大局言,为“保全宝玉”,也为“保全自己”,她得先从整肃怡红院开始,求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以应付以后长房邢夫人的再次进攻。
这样,晴雯、芳官、四儿等就成了牺牲品。
这些人的生死命运,在王夫人心目中是“何足挂齿”的“小事一桩”,于袭人无关的,她只是处于“说不清”的尴尬地位罢了。
这样复杂微妙的“说不清”事件,人们在生活中可能会遇上的[5]
我这里就不引更多材料了。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还有很多别的证据,有兴趣的话可以在网上找到许多,由于这里只限于总结这五篇文献,因此不再列更多。
三、四、曾经我们是如何骂花袭人的:
80年代的袭人
1.绪论
我在这里把80年代我们骂袭人的文章列出来,不是说它们有多少道理,而是说让大家看一看今天所流行的一些观点是怎么来的。
我想即使不去做分析,我们也能看出来这些观点中浓重的火药味和强烈的阶级偏颇。
其实今天红楼梦吧所流行的一些观点,还远远没有这里列的观点这么恶劣,想来毕竟时代进步了,现在的读者最多只带了一点旧时代的影响,而不至于会把那么苦大仇深的观点原封不动的带到今天。
2.袭人的奴性
“袭人虽然不识字,但她……进入贾府之后主动自觉地遵循封建礼教的一切规矩,接受封建思想的一切熏陶”,“她的为人本来是自私、狡猾、虚伪而又城府甚深”,“缺乏鸳鸯坚强正直的性格,没有晴雯的爽直、刚强、泼辣,和具有劳动人民那种未被封建礼教和封建思想所驯服的宁折不屈的性格”[2]。
初试云雨情那段,“她理智地知道这样做会使宝玉对待她‘更比别人不同’而又‘不为越理’的。
这也就是她打算在实际上先成为未过‘明路’的‘屋里人’,以后再争取合法化”[2],“就是一种想依附上贾府主子的‘争荣夸耀心’的‘痴’,想‘挣上’个‘明公正道’的‘姑娘’的痴”[2]。
在宝玉挨打向王夫人建议搬出去的时候,她说自己日夜悬心,“正表白她是一个主动自觉地‘领会’和‘贯彻’贾府封建统治者意图的忠实。
可靠的奴才”[2],是“很恶劣的走狗”,起着“统治者本身所不能起的作用”[2]。
3.袭人是封建卫道士
袭人“努力‘服侍’,但又并非百依百顺,恰恰是在最根本之点即对宝玉生活意向上,她和宝玉却是背道而驰的。
她扮成是一个‘不在其位’而‘谋其政’的封建卫道士的角色。
这是因为,袭人看准了贾府统治者对宝玉的培养意图:
必须把宝玉培养成一个关心‘仕途经济’的能克绳祖武、承官袭爵的封建‘接班人’”,她才有“真正的‘发展’前途”[2](编者注:
这一段话写的袭人箴宝玉和作为丫头毫无资格却实实在在的为宝玉“忧郁”)。
袭人“早就以通房丫头自居了”,“第二次写到这个人物就写了‘初试’”[2]。
4.弃木石而取金玉
在宝二姐姐这件事情上,袭人最后是向着宝钗的,但并非一开始如此。
黛玉初进贾府时,贾母表现出特殊的溺爱,“这些,弃满心机的袭人自然是看清楚了的”[2]。
“这时袭人对黛玉还是巴结得很”[2]。
但后来,袭人见宝钗来便借故离开,让宝钗有了代绣鸳鸯的机会,与宝钗的关系已经是水乳交融[2],也就是说偏向宝钗了。
在听闻了宝玉的不才之语之后,便“下决心要来进行破坏了”,“一直失学着监视和破坏二玉爱情的‘调三窝四’的角色,起着贾府任何当权者所不能起的极其恶劣的封建卫道士的作用”[2]。
5.嫉妒晴雯
袭人对晴雯病补雀金裘的事“一直耿耿于心”[2],加上晴雯公开宣布她知道“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当然主要指‘初试’一类的事,因为那时候晴雯正和袭人一起服侍宝玉”[2],等等,“在袭人看来,晴雯就是最能威胁到她‘屋里人’地位最可怕的况争者”[2],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警惕起宝玉特别袒护和照顾的芳官四儿等人[2]。
在晴雯实逐后,宝玉“十分悲痛,而袭人这个‘没嘴的葫芦’竟抑制不住地连连‘笑’了六次!
高兴得意、称心如愿之态,令人如见如睹”[3],因此是个冷血的人。
不过这篇文章把王夫人、宝钗和凤姐也划到袭人一边,组成了一个封建统治阶级势力集团。
6.叛卖阶级姐妹
在抄大观园的事上,“作者把袭人的用告密手段叛卖阶级姐妹的行径,以及阻险狡猾等等性格牲作了既没一个字公开指斥,但又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言外之意,却几乎句句是在写袭人的告密,而且简直是确确凿凿,事实俱在,铁证如山,掬西江之水也洗不清”[2]
我重点要说一下最后这一点。
这一点正是我们今天有人所说的,晴雯之撵,袭人告密。
但即使是那个时候的学者,也没有现在读者的想象力,把故事补得那么完整。
其实读这段话,我想诸位都能读出来那个时代大字报的风格吧,毕竟有一段时间中国的红学会曾不是由红学家来作主、而是由小人物来作主的,这种用词在学术上是不严谨的。
它并没有去详究证据,而只是根据这一点点提示(包括宝玉疑袭人那段),加上了这么多斩钉截铁的形容词,就成一段证明了,从现代学术的观点来看,其实什么都没有证明。
四、五、结语
本文到此已经够长,我想未必会有吧友耐心看完。
但那些号称在搞红学,或者号称红学一无是处的,如果连这篇文献摘编都没耐心看完,那我只能无语了。
虽然我列的五篇每篇都只是一家之言,但汇总起来却是一个时代的趋势。
而且如果你去查找更多的文献,也与这个趋势相差不远。
袭人曾经是统治阶级的一条狗,各种不堪的话也曾堆在她身上。
其实不仅她,连王夫人、宝钗、凤姐[3]都被划在了这个阶级里面。
那种观点曾经深深地影响了我们一代人,而且它的残余也正在影响着我们现在这一代人。
从脂砚的几乎完美的赞叹、曹雪芹对袭人的有褒有贬,到后来被骂得不堪,再到20年来洗清冤名,历史走了一个大大的轮回。
也许对于某些人还抱着旧时候的观点,我们不必苛责,但毕竟想想什么才是红楼梦,什么才是中国古代文学。
拿现代的观点去看红楼梦,不管是阶级观点、自由主义观点、消费主义观点,甚至是封建礼教观点,其实都不太合适。
一本书一旦写成,它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特别是红楼梦这样“庄子离骚之亚”的作品,一扫清朝的肃杀与腐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别样的世界,它既不属于现代,也不完全属于清朝。
参考文献
[1]论袭人形象的矛盾,胡文炜,红楼梦学刊,1999年,第二辑
[2]论花袭人性格,吴颖,红楼梦学刊,1985年,第一辑
[3]论《红楼梦》中袭人形象的塑造,周林生,红楼梦学刊,1983年,第一辑
[4]花袭人新论,徐子余,红楼梦学刊,1992年,第一辑
[5]花袭人辨,白盾,红楼梦学刊,2003年,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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