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做人谱龙炳垣.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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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做人谱龙炳垣
读书做人谱
新繁龙炳垣著
2010年3月
读书做人谱目录
一、总论……………………………………………3
二、士谱……………………………………………5
立品
改过
责己
克己
撝谦
去骄
养气
三、孝谱……………………………………………9
无私
色养
几谏
锡类
四、弟谱……………………………………………11
敬爱
义让
德感
五、忠谱……………………………………………12
正君
荐贤
勤政
爱民
清廉
虚怀
谏诤
刑罚
大节
六、夫妇谱……………………………………………17
德感
和睦
偕老
七、交友谱……………………………………………19
择友
受善
忘年
恤难
八、仁民谱……………………………………………20
全节
矜孤
恤寡
九、爱物谱……………………………………………22
十、师谱……………………………………………23
十一、杂记…………………………………………27
十二、跋………………………………………………30
总论
学者读书,常思古人为何传这一部书,为何说这一番话,又要思我辈为何要诵读这些书,为何要讲究这些话,想得明白,读书之下,自会做人。
不会画者有画谱,不会文者有文谱,不会琴棋书算者有琴棋书算之谱,岂做人而独无谱乎?
吾谓圣贤书籍,都是做人谱子。
学者读书,苟能即其言而会之于心,体之于身,照此做去,大之可为忠臣孝子,小之可做端人正士。
神而明之,则又做贤人做圣人。
然则以书为谱,不异于技艺之小谱哉。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五者是做人的老谱子。
自舜命契,至今数千百年,莫之或易。
盖道莫大于此,学莫重于此,欲做人者,舍此亦更无做处矣。
故孔子告哀公,欲以三达德行五达道。
朱子白鹿洞揭示:
既明学之之序,又以修身处事接物终之。
是又学老谱之要道也。
大学是做人之总谱子,经曰: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盖总括言之,以为古今上下做人之谱也。
但此书当以朱子定本为是。
陆清献公云:
自朱子定后,如天平地成也。
妄从古本者,恐有生今反古之罪。
中庸是传道之真谱子。
子思子因异端以伪乱真,特以中庸二字指出圣人真道。
故朱子作序,一则曰忧道学之失传,再则曰恐愈久而愈失其真,且真即诚也。
其道真实无妄,故其功极于至诚而无声臭,则亦真之至矣。
论、孟二书,或示人以一事之谱,或示人以数事之谱,或示人以全体之谱,盖大谱也。
朱子云:
“圣人教人,零零星星,说来说去,合来合去,合成一个大物事。
”又曰:
“孔子教人,只从中间起,便使人去做工夫,久则自知向上。
孟子则始终都举,先要人识心性下落,却下工夫去做。
《小学》一书,是后生做人之小谱子,而实终身做人之大谱也。
许文正公云:
“吾终身敬之如神明。
”陆清献公亦曰:
“《小学》不止是教童蒙之书,人生自少至老,不可须臾离也。
”
五经同乎论、孟,不可以一谱拘,而实无一非做人之谱。
读者善体会之,自知《诗》不止性情之谱,《书》不止政事之谱,《礼》不止节交之谱,《易》不止象数之谱,《春秋》不止褒贬之谱。
务有以识其全体大用焉。
斯不泥于古,而亦不负所传矣。
至若我朝章皇帝之《六谕》,仁皇帝之《上谕》,宪皇帝之《广训》,又天下至真至大之新谱也。
其言广大精微,其意至诚恳切,普愿为人父兄先生者,以此训诲子弟,实力奉行。
且先生自奋勉体贴,为子弟榜样。
异日出身加民,又以之训导百姓,则普天之下,莫不知做人之法。
而圣天子修己治人之道,历万世而长新矣。
又按乾隆十四年,诏保举经学云:
“圣贤之学,行,本也;文,末也;而文中之经术,其根底也;辞章,枝叶也。
翰林,以文学侍从。
近因朕每试诗赋,颇致力于词章。
而求沈酣六籍,含英咀华,究经术之蕴奥者,不稍概见,岂笃志正学者鲜欤。
抑有其人,而未之闻欤。
”夫穷经,不如敦行,然知务本,则于躬行为近,崇尚经术,良有关于世道人心,后因保举吴鼎、梁锡兴等,召对勤政殿,上曰:
“你们以经学保举,朕所以用你们去教人,但穷经不在口耳,须要躬行实践,方能教人躬行实践。
”天语煌煌,可不儆与?
圣贤之书,只为善去恶二端,可以赅括,盖其千言万语,只教人为善去恶,做好人,勿做歹人耳。
颜子是圣门第一个好人,夫子犹虑其有不好也。
语之曰: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况其下者,敢不从为善去恶间,加意做工。
后世只知读书可以中举人、进士,而不知读书可以做好人,尝有读书万卷,倖得科名,而其行事做人,无一可观者。
此等人在家则引坏一家,在乡则引坏一乡,在朝则引坏一朝,如王安石、李林甫、胡惟庸、卢杞、严嵩之徒,能读书得功名,而不能读书做好人,是诗书之孽蠹,学校之罪魁也。
举人、进士乎哉!
有中举人、进士而不顾廉耻者,断未有做好人而不顾廉耻者;有中举人、进士而不存天理者,断未有做好人而不存天理者;有中举人、进士而欺君逆亲、伤风败俗者,断未有做好人而欺君逆亲、伤风败俗者也。
此曷故,好人必依圣贤之书做人,而举人、进士,不尽依圣贤之书做人耳。
普愿学者,先读书做好人,以求中举人、进士,勿先求中举人、进士,而后做好人。
且更勿中举人、进士而犹不做好人。
程子曰:
“今人不会读书。
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只是此等人,便不会读。
”
未读书时,不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事,如何做法,既读了后,则讲明这个理,即要做出这个人。
若读孝讲孝,而不能做孝子;读忠讲忠,而不能做忠臣,与未读书何异。
管子,天下才也,不知圣贤大学之道,只能做霸佐,不能做王佐,也是不会读书。
如诸葛孔明便会读,做出王佐勋业,几与伊尹、周公相垺矣。
朱子曰:
“今之学者,只要做贵人,不要做好人。
”又曰:
“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人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
”
作制艺者,既代圣贤立言,即当学圣贤行事。
奈何能言而不能做乎,盖亦作贵人之心固蔽之耳。
国家以制艺取士,谓其能明此理,而后能为此言,能为此言,则必能做此事,而奈何其不然也,然则学者当草茅作诵,早已欺君。
陆清献公曰:
“读书做人,不是两件事,将所读之书,字字体贴到自己身上来,便是做人之法,如此方算得读书人。
若不从身上体会,则读书自读书,做人自做人,只算不会读书人。
”
圣贤之学,知行并重,致知是读书,力行是做人,是以会读书者,读一句,思想一句,体贴一句,私自勉曰:
“我必欲如此为善,我必欲如此去恶。
”一有不是,便自责曰:
“圣贤岂教我存这些恶心,做这些恶事,况我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乃敢私行不义,岂不是圣贤的罪人。
”想到此自不敢去作恶,而一心一身,殊觉正大光明,有潇洒出尘之概矣。
士谱
古今会读书做人者不少,兹略举数十条分类观之。
而冠以做士谱者,诚以士为四民之首,一言一动,关乎人心风俗,一出一处,关乎天下国家,故圣贤之书,谆谆为儒士说法,而于民不多责焉。
为士者苟知此意,则士习端,民风正,于朝廷养士取士之意,庶不负耳。
立品
嘉靖时,陆树声会试第一,本宜入翰苑,会严嵩当国,贿赂公行,官无大小,皆有定价,而馆职尤重。
以树声民高望重,第令人索松江绫子二百匹,树声曰:
“本不敢希翰苑,又实无一绫,惟公所置。
”遂不往谒。
座师张治,忧其罹祸,为解于嵩,嵩不得已,授馆职,而意终不释然。
张更忧之,必欲树声谒谢,乃私以锦幣四双,白金四十两,使人持候嵩门,树声至嵩门,使者以金幣刺授之,树声大骇,怀刺而入,一揖即出,终不见刺,严嵩出送,见门左持金幣者,问曰:
“此谁所具?
”树声曰:
“不知。
”竟飘然去。
嵩大恨,然终不能屈也。
未几树声即吿病归,当时风节高天下,朝廷亦闻其名,数起之,然屡起屡告。
登第四十年,立朝不满数载,万历时,复召为礼部尚书,旋称病致仕。
孔子曰: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孟子曰:
“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
”又曰:
“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陆公其读此书,做此人者乎。
赵文华、鄢懋卿之徒,当愧死矣。
”
严宗为上高主簿,漕使以阅文官缺员,留宗校之,寓萧寺,有富家子,因寺僧致恳,许以五十万钱,求其首选,宗笑曰:
“请面议之。
”翌日来谒,叱之曰:
“朝廷三年大比,公卿由此而出,汝辈不潜心力学,乃欲以贿进乎?
”其人惭退而止。
《礼》曰:
“临财毋苟得,桓公四命曰取士必得。
”《书》曰:
“任官惟贤才。
”严公其读此书,做此人者乎。
观其不徇私,不受贿,又不肯竟绝其人,而责之以大义,教之以力学,可谓人己两全矣。
功名者,上天赏善罚恶之端,朝廷登名选公之具也。
岂可以私欲弃取其间乎。
尝见大小试官,受赂行私,庸愚败子,钻营冒进,颠倒功名,困厄豪杰,不转瞬间,而书香绝,子孙亡者多矣。
噫,除中间之渔利,所得不过二三百金,绝后来之书香,所害直贻数十余世,岂不痛哉!
萧引为建康令,时宦官李善度、蔡脱儿多所请讬。
萧公不许,或谏曰:
“李蔡之权,大僚皆惮之,公亦宜少为身计。
”萧公曰:
“吾之立身,自有本来,安能为李蔡贬节?
”就令不悦,不过免职耳。
魏文帝时,刘放、孙资见信于上,大臣莫不交好,而辛毘不与交。
子敞曰:
“刘孙用事,大人宜小降意。
”毘正色曰:
“不与孙刘结契,不过令吾不作三公耳。
大丈夫欲为公,而毁其高节耶。
”
孟子曰:
“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萧、辛二公,会读此书,从此做人,其守正不阿之慨,真足俯视一切。
至于萧公立身自有本来之语,尤足令人寻绎不尽也。
”
陈选督学河南,清介绝俗,会阉寺汪直,巡郡国,都御史以下,咸俯伏拜谒。
陈公独长揖。
直怒曰:
“尔何官,敢如此。
”选曰:
“提学。
”直愈怒曰:
“提学,讵尊于都御史耶?
”选曰:
“提学,固非都御史比,但宗主斯文,为万世师表,不可屈节。
”直见公词气抗厉,而诸生群集署外,不可犯,遂改容曰:
“先生无公务相干,自后不必来。
”选徐步而出。
《礼》曰:
“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
”陈公会读此书,从此做人,可以楷模天下矣。
国家以儒士为重,儒士以品行为先,品行者,士习之见端,而风俗人心之大本也。
世有学者,只图读书作贵人,而品行全不讲究,一切破律败度,卑污苟贱之事,皆忍为之,原其所由,皆是无耻。
无耻则无志,无志则无主,无主则为其所不为,欲其所不欲也。
然则立品之功,先从廉耻下手可也。
程汉舒云:
“人于坏念将起时,只觉得可耻,便有转机。
”又曰:
“人看得自己贵重,方能有耻。
”王朗川曰:
“凡儿童少时,须是蒙养有方,衣冠齐整,言动端庄,识得廉耻二字,自有正大光明气象。
”信斯言也,立品之功,断以廉耻为首务。
改过
徐华亭督学浙江,一生员文中,有“颜苦孔之卓”句,华亭批其语曰:
“杜撰。
”置之四等,发落,其生员面自陈曰:
“颜苦孔之卓,出自扬子《太玄经》,非生员杜撰也。
”华亭即立起曰:
“本道侥幸太早,实未曾读古书,系本道之过。
”当即改为前列,附一等末。
浙士皆叹服,声名大显焉。
孔子曰:
“过则勿惮改。
”孟子曰:
“子路入告之以有过则喜。
”徐公会读此书,从此做人,勇于改过,岂易得哉。
赵清献公宴客,见一营妓,有殊色,席散,命一老卒唤之,忽自悔曰:
“赵抃不得无礼。
”急呼老卒,卒从门后转出。
公曰:
“汝未去耶?
”卒曰:
“吾事相公久,度相公之必悔也,是以不去。
”公喜甚。
葛守礼为陕西布政,当大计日,有小吏填老疾,当罢,册籍已送吏部。
公面请吏部留之。
吏部曰:
“计簿出于藩伯,何欲自改易也?
”公曰:
“此边吏也,去省甚远,徒据府县文书登簿,今见其人年尚壮,过之本司轻信府县,不加觉察,何可使小吏受枉。
”尚书惊服曰:
“谁肯于吏部堂上,自认过误耶。
即此可谓贤能第一矣。
”后官至刑部尚书(明世大计,先送册于吏部,至期藩司仍亲往吏部面议)。
《传》曰: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赵葛二公,会读此书,做出此人,一则转念自悔,一则认过自呈,真美德也。
王文成公初第,上《安边八策》,世称为訏谟。
晚自省曰:
“语中多抗厉气,此气未除,而欲任天下事,其何能济也。
”
子曰:
“忠焉能勿诲乎。
”曾子曰:
“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王公会读此书,从此做人,直欲如古大臣之从容坐论,赞化调元也,为人臣者,不当如是耶。
于以见省察改过之功,益加密矣。
高采菽云:
“对人主语言,及章疏文字,须要温柔敦厚,如子瞻诗,多于讥玩,殊无恻恒爱君之诚。
荆公在朝论事,多不循理,惟是争气而已,岂可以事君。
君子之所养,要令邪僻暴慢之气不设于身体。
”此与王文成公意如出一辙,是为读书明理之言。
责己
范忠宣公戒子弟曰:
“人虽至愚,责人则明。
虽有聪明,恕己则昏。
但当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
”
孔子曰: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责远怨矣。
”孟子曰: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忠宣公会读此书,自己做,并教子弟皆如此做。
此实做人之第一义也。
学者识之。
王阳明先生,见一士,常动气责人。
先生儆之曰:
“学须反己,勿徒责人。
能反己,方见己有许多未尽处,何暇责人,且人正不可责也。
舜能化象,其机括只是不见象的不是,故后来象亦能改也。
若只要正他奸恶,则文过掩匿,乃恶人常态,反去激动恶性,如何感化得。
”
孟子曰: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
”先生会读此书,并悟到舜之化象,原是此理,不止兄弟间如是也,士果能如此做人,乌有责人之心乎,然则韩魏公尝云“生平未尝见一不好人者”,必是此等学问,岂仅待人忠厚已哉。
克己
谢上蔡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
“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
”上蔡曰:
“只求去个矜字。
”伊川曰:
“何以只用此功?
”上蔡曰:
“细检点来,病痛尽在这里,若去得此病,他善方有进机。
”伊川大喜,因语在座曰:
“谢子为学,可称切实用功矣。
”
薛文清公曰:
“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
”以是知克己之难。
蔡虚斋曰:
“元城,于不妄语三字行之七年,方能实践。
”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上蔡诸公会读此书,依此做人,即谢子所谓“克己,须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也。
”
撝谦
王文正公中状元时,寄书于父曰:
“曾忝居第一,先世积德所致,非曾之才也,大人不须过喜。
”及第后还家,太守令父老、妓乐郊迎之,公易服,乘小驴由他城门入,即往谒守,守惊曰:
“已遣人郊迎,何便抵此?
”公曰:
“不才幸叨科第,岂敢上烦迎迓,是重其过也,故从他道入谒耳。
”守叹曰:
“先生谦退如此,非人所能及也。
”
富郑公为相,虽微官、布衣谒见,皆与之抗礼,坐语从容,送于门,视其上马乃还,不拘常习恶套。
曹武惠王,位兼将相,不以极贵自满,遇大夫士于途,必引车避之,虽下士,不呼其名,平定江南归里,全不以为功,遇亲故问,则曰:
“奉敕往江南勾当而归也。
”其谦抑如此。
《易》谦卦六爻,《书》“不矜不伐”四句,谁不读过,然求其有如诸公之会读会做,果然谦谦君子者,盖亦寡矣。
李谧,师孔璠,数年后,璠知谧学胜己,转就谧请业,执弟子礼,不以为愧,识者大赞之。
周茂叔之父,与王君贶相契,茂叔以贶为父之挚友,一见便下拜,未几,茂叔与其徒讲《易》,贶在房中闻之,乃曰:
“吾始不知公学如此,妄受公拜,今公之学问可为吾师,当转拜,茂叔走避乃止,然君贶终以师礼事茂叔也。
”
孔子曰“不耻下问”,孟子曰“挟贵而问,挟贤而问,挟长而问,皆所不答也。
”又曰“大舜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二公会读此书,做出虚怀请益之人,忘年折节如此,可慕哉。
去骄
齐中书郎王融,自恃有才,年未三十,即望为公辅,尝叹曰:
“安能作此寂寂,使邓禹笑人。
”又曰:
“车前无八驺,何得称丈夫?
”后被诛时,年仅二十七也。
石勒,欲灭王浚,谋于张宾,宾曰:
“君公地广兵强,浚必畏君,畏君则守备必密,不若卑词逊语,奉表以骄其志,志骄则守备渐弛,庶可图也。
”石勒如其言,竟灭王浚。
孔子曰: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王融、王浚不会读此书,所以做骄傲的人。
至于丧身灭国也,士其戒之。
养气
夏原吉器量宏厚,人莫能及,或问之曰:
“量可学乎?
”公曰:
“吾少时遇犯者,未尝不怒,惟忍而又忍,久则气和,自无相校意,则是量可学也。
”
《书》曰: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夏公少时会读此书,便做一个天宽地阔的人,那得不令人钦仰。
刘宽有伟度,虽在仓猝,未尝疾言遽色,夫人欲试宽令恚,伺当朝,官服以毕,使侍婢奉肉羹,翻污朝衣,婢遽收之,宽神色不异,徐言曰:
“羹烂汝手乎?
”全无怒意。
其家人与吏有罪,但用蒲鞭鞭之,示辱而已,其性量宽宏如此。
陈白沙访庄定山,定山买舟送之,中有一士,肆谈无忌,讥笑儒者。
定山大怒不能忍,白沙则当谈时,若不闻其声,及既去,若未见其人,定山大服其学养之深如此。
曾子称颜渊曰“犯而不校”,孟子曰: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刘宽、白沙会读此书,照此做人,学养纯粹,度量宽宏,过人远矣。
寇莱公为枢密院,王旦在中书,偶中书吏倒用印,寇公即行惩责。
后枢密吏亦倒用印,中书吏人亦欲王公惩责,以报前怨。
公问吏曰:
“汝等且道他当初责尔等是否?
”众吏曰:
“不是。
”公曰:
“既不是,岂可学他不是。
”
陈镒、王文同为御史,每入院,陈或后至,王辄命鸣鼓,集诸道御史升揖,诸道与堂吏俱不服。
一日,陈公先至,堂吏请击鼓,公曰:
“少待,岂可学他。
”王至,惭愧曰:
“吾自知气质浮躁,不及陈公远矣。
”
孔子曰: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传》曰:
“尤而效之,罪又甚焉。
”王旦、陈镒会读此书,做出一个不抱怨、不效尤之人,故能令人自悔矣。
此容人之德之所以大也。
先哲曰:
“几人语及其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词必厉。
”惟韩魏公不然,说到小人忘恩负义,欲倾己处,词气和平,如道寻常事,此何等学养也。
孔子曰: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书》曰:
“有容德乃大。
”魏公读书做人,直至无恶无我矣,此岂大贤以下所能及哉。
唐高宗时,韦承庆尝考内外官,有一官,督运遭风失米,承庆考之曰:
“监运损粮,考中下。
”其人容色自若,无言而退,承庆重其雅量,改注曰:
“非力所能及,考中中。
”既无喜容,亦无愧词。
又改曰:
“宠辱不惊,考中上。
”
子张曰:
“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
”子贡曰: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
”斯殆读此书,做此人者乎,惜乎其名之不传也。
韩魏公守西夏时,夜半观书,见有披甲执刃者立于旁,公心知其为刺客也,徐谓曰:
“汝受主命而来,欲取吾首,吾当授汝首而去。
”毫不惊怖。
其人谢曰:
“相公此后不可夜深独坐。
”魏公纳其言,曰:
“诚是也。
”其从容凝静如此。
孟子曰: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又曰:
“我四十不动心。
”魏公其读此书,做此人者乎,不然何猝然临之而不惊也。
欧阳永叔称公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即此亦可见矣。
自立品以至养气,为士做人之谱,得其大概矣。
再加以主敬穷理之功,审求其所当做之事,以勉其所当做之人,勤勤恳恳,切实用功,庶几不愧乎士。
孝谱
无私
顾态,性至孝。
父娶妾,生二子,最钟爱。
态每岁束脩,悉以奉父。
庚子春,馆于张氏。
赴馆之日,张访之其行,即具一岁束脩送之。
且告曰:
“今日得银,尊公未知也,此间适有田欲卖,可买之。
俟秋成,可得余租为私蓄。
”态曰:
“不可,岂敢为几斗米易其心,且欺吾父哉。
”竟持献于父。
生子际名,少年登第,官翰林。
子曰:
“父在观其志。
”《礼》曰:
“不有私财。
”顾公会读此书,做出一个至德孝子。
则夫世之好货财私妻子者,可以翻然改矣。
色养
柳元公为仆射,性严重,人皆惮之。
接物应事常少喜容。
一至嶭太夫人侧,即和颜悦色,笑容可掬,且不敢以颜色待家人。
子夏问孝,子曰:
“色难。
”柳公会读此书,从此做人。
所谓有深爱必有和气,有和气必有愉色,有愉色必有婉容也。
彼以严厉之色对父母者,是大不孝。
几谏
闵子骞事继母甚谨,母恶之,冬寒以芦花作絮衣衣之。
偶为父御车,面有寒色,时战栗。
父问何故,闵子不言。
父疑,启衣视之,乃芦花也。
父怒,欲出继母,闵子请止曰:
“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
”父悟而止。
后母亦悟,待之加厚。
嶭包,好学笃行,父娶继母,逐包异居,包日夜号泣,不忍去,父逐之急,包不得已出居外舍,旦入洒扫,父母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必入问安,积岁余,父母悔悟命还,及父母亡,哀痛成疾。
王览,后母朱氏所生,朱氏恶其兄祥,待之无道。
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
至于成童,每谏其母,母少止凶虐。
朱氏屡以非礼使祥,览必与祥俱。
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
朱患之,乃止(人第称览之能弟,吾谓览几谏之孝,更非人所能及)。
孔子曰:
“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王、薛诸贤,会读此书,各做成一个几谏孝子,凡事后母者,其以为法哉。
锡类
宋英宗与太后不和,言于韩魏公曰:
“太后待我少恩。
”魏公对曰:
“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孝,古今所以推大舜也。
舜见得理极透,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故使之苫盖而焚廪,舜不见父母之非,使之浚井而盖其井,舜不见父母之非,更且自反自责,谓己不能孝亲所致也。
”英宗遂悟。
罗仲素云:
“惟如此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常始终见其有不是处耳。
”
王阳明先生居乡时,有父子讼狱者,诉于先生。
先生曰:
“舜常自以为大不孝,所以能孝。
瞽瞍常自以为大慈,所以不能慈。
瞽瞍不知自心为后妻所移,妻之所言,无不听信,满耳满腹,只见得舜之不孝,所以愈不能慈。
舜只思人子必能转移父母之心,方全子道。
我不能转移父母之心,便是不孝。
所以益加孝敬。
故舜是古今大孝的榜样。
”父子听先生之言,即感化相抱哭泣而去。
韩魏公与阳明先生,是古今绝顶天分的人,故其读书,有绝顶的会悟,绝顶的见识。
舜事亲尽孝之书,谁不读过,能如此悟彻而讲明之者,曾几人乎。
二公会读此书,与人讲明,使宋英宗与乡人之做父做子者,一齐感悟,并能使天下后世之做父做子者,均可以感悟。
诗曰:
“孝子不匮,永赐尔类。
”其是之谓与。
弟谱
敬爱
杨播,家世纯厚,并敦义让。
昆季相事,有如父子。
其弟椿、津,尤恭敬。
兄弟旦则聚于厅堂,终日相对,未尝入内。
有一美味,不集不食。
厅间往往帷幔隔障,为寝息之所,时就休息,还共谈笑。
椿年老,曾于他处醉归,津扶持还室,假寐阁前承候安否。
椿、津年过六十,并居台鼎,而津常旦暮参问,子侄罗列阶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
椿每近出,或日斜不至,津不先饭,椿还,然后共食,则津亲授匙箸,味皆先尝,椿命食,然后食。
津为泗州,椿在京宅,每有四时嘉味,辄因便附达,若或未寄,不先入口,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缌服同爨,庭无间言。
司马温公,大拜后,与兄伯康友爱甚笃。
伯康将八十,温公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少顷则问曰:
“得无饥否?
”天少冷,则拊背曰:
“得无寒否?
”以首相之贵,而敬爱其兄如此,则以富贵而陵轹其兄弟者,真虎狼不食其肉者也。
孔子谓子路曰:
“兄弟怡怡。
”孟子曰: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杨公与温公,会读此书,做成一个悌弟,故事兄如父,老而弥笃焉。
义让
嶭包、好学笃行,诸弟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不得已从之,奴婢引其老者,曰:
“与我共事久耳。
”田庐取其荒顿者,曰:
“吾少时所理耳。
”器物取其朽败者,曰:
“吾服食所安耳。
”后诸弟数破家产,辄复赈給之。
《诗》曰:
“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猶矣。
”又曰: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
不令兄弟,交相为瘉。
”嶭公会读此书,做成一个笃友的兄长,让美取恶,破而复合如此,世之分产争讼者,何愦愦也。
德感
王文正公旦,弟傲不可训。
一日,将祭家庙,列百壶于堂,其弟击破之,家人惶骇。
公忽外入,见酒流满地不可行,并无一言,但摄衣步入,诚敬致祭。
其弟惭而悔悟焉。
牛宏,为礼部尚书,其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杀宏驾车牛,宏归,妻谓曰:
“叔杀牛。
”宏曰:
“作脯耳。
”无他言,坐定,其妻又曰:
“叔杀牛”,大是异事。
宏曰:
“我已知。
”颜色自若,终无异言,弟自感悟。
孟子曰:
“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
”王、牛二公,会读此书,做成一个仁德兄长,故其弟皆感化,迁善改过如此。
忠谱
正君
孟子三见齐王而不言事,门人疑之,孟子曰:
“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然后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
”程明道曰:
“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那谏之,然非心存焉,则一事之失,救而正之,后之失者,将不胜救矣,格其非心,使无不正,非大人其孰能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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