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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象数基础卦象与卦气
秦汉象数基础:
卦象与卦气
邓易
汉代是易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黄金时代,先秦遗学的在这里得到极大程度的完善,
1、理论体系的构建。
先秦至汉初,由于战乱以及政治斗争等原因,多数典籍被毁,易学文化的传承也只能靠口传心授的方式来进行,这期间是“有师无书”,知识都储存在脑袋里边,没有整理成文形成一个有完整理论体系的学术。
及至汉兴,以经学取仕,民间立馆传经之风盛行,才逐步将先秦遗学整理成文,完成了易学理论体系的构建工作。
2、打破“孔易”一枝独秀的“垄断”局面。
《高士传》记载:
“自孔子授《易》,五传至何。
及秦禁学,以《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禁,故何传之不绝。
”汉兴经学,但同为先秦遗学的“史巫易”已经沦为“旁门左道”而为“官学”所弃登不得大雅之堂,故“孔易”得以独领风骚传之不绝。
及至孟喜“改师法”开说“灾异”的先河之后,学者将“卦象”与“卦气”并举解释《周易》,形成了气势磅礴的“汉易”,为后世易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3、易学的多元化发展。
“孔易”传至田何、丁宽,一直都是以先秦“礼学”解释《周易》卦爻,而到了汉朝,由于“卦气”的引入,解释《周易》的方法就变得多种多样,主要有荀爽说“升降”、虞翻说“卦变”、京房说“变通”、郑玄的“太玄”等。
而“卦气”最终亦被纳入“官学”之列与“正统”的“孔易”平分秋色,可谓登峰造极荣耀之至了。
“卦气”在易学地位的提升,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灾异学”,因此“卦气”的“崛起”实际上就是谶纬学的“复兴”。
只可惜谶纬学仍改不了“怪力乱神”的秉性,几与“妖言惑众”等同,所以隋炀帝一怒之下都将之焚烧殆尽这是后话不提。
汉易虽然杂众,却是杂而不乱。
所谓杂,是解释《周易》方法各异。
之所以不乱,是因为尊古。
汉易学者的“易学”其实好比就是玩橡皮泥,你捏成这样,我捏成那样,但无论怎样捏弄,还是那块橡皮泥。
花样虽多,却也不免有画蛇添足之嫌。
一、卦象。
《说卦》举例了很多八卦类象,如“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巽为鸡、坎为豕、离为雉、艮为狗、兑为羊”,“五四”以来有不少易学者认为是汉儒的发明,这显然是不假思索的说法。
其实“卦象”之说由来已久,早见于《左传》,《庄公•十一年》记载,陈厉公生敬仲,陈侯使筮之,遇《观•否》,说:
“坤,土也。
巽,风也。
乾,天也。
风为天於土上,山也。
”又《吝公•元年》毕万筮仕於晋,遇《屯•比》,辛廖占之,说:
“震为士,车从马,足居之,兄长之,母覆之,众归之。
”可见“卦象”并非是汉人的发明。
1、“卦”为何有“象”?
《系辞》说:
“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这个卦,三画卦、六画卦,是创易者发现了天地间虽然看似千头万绪纷纭复杂,但其实错综复杂之中却是经纬分明、来龙去脉清晰可辨,丝毫不乱,于是用“卦画”这么一个形式将天地万物变化的章法“拟”出来,三画写万物之形象,六画演万物变通之理,因此《系辞》说:
“是故易者,象也。
象也者,像也。
”又说:
“象也者,像此者也。
”“象”指卦画这么一个体裁。
“像”,肖似,模拟,是说卦画这么一个体裁的功能主要是“模拟”,模拟万物之形状、变化,所以《系辞》说:
“爻也者,效此者也。
”
2、三画卦之“像”。
三画卦之“像”,“模拟”的是单个事物的属性,包括三个方面,分别是时间、空间、性情。
如三画震卦,震为春,是时间;震为东,是空间;震为决躁,是性情。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每一个三画卦,都有许多“像”,并非特指某一个事物,他其实是一个“集合”,这个“集合”里边有很多“元素”,如震卦,为雷、为龙、为玄黄、为旉、为大涂、为长子、为决躁、为苍筤竹、为萑苇、其於稼也为反生……这些不同的“元素”有着某些共同的属性,如孔颖达[疏]所讲:
“为旉,取其春时气至,草木皆吐,旉布而生也。
”“为苍筤竹,竹初生之时色苍筤,取其春生之美也。
”“其於稼也为反生,取其始生戴甲而出也。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震卦之“像”,都具有“春”的属性。
三画卦之“像”,涉及的是一个如何将万物“归类”的问题。
如何将万物归类?
对于已经习惯“西学”思维的学者来讲,这将是一个艰巨的工作。
现代有学者搞出了“易象延”,里边罗列了数以千计的“易象”,但绝大多数属于个人的随意发挥,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其实这个问题非常简单:
昼生者类父,夜生者似母;春生者类震,夏长者类离,秋熟者类兑,冬藏者类坎。
春夏秋冬,气分不同,而万物各从其类。
《说卦》之“像”,莫不如此。
3、六画卦之“像”。
3-1、六画卦的作用。
三画卦之“像”考察的是单个事物的“本有”属性,而六画卦之“像”考察的是一个正在发生变化的事物,如孔颖达[疏]所说:
“但初有三画,虽有万物之象,於万物变通之理,犹有未尽,故更重之而有六画,备万物之形象,穷天下之能事,故六画成卦也。
”一个事物发生变化,必是内变或外变。
所谓内变,是事物自身的发展周期所致。
所谓外变,是这个事物受到外部环境的制约,产生了相互作用。
3-2、上卦和下卦。
在一个六画卦里边,分为“上卦”和“下卦”,如《贲》,上卦是三画艮卦,下卦是三画离卦。
下卦为“内”,上卦为“外”。
春秋人称下卦为“贞”,外卦为“悔”,“贞我,悔彼”,实际上就是将一个六画卦视为两个正在发生交互关系的主体。
两个主体发生交互关系,就产生了一个“事件”,这个事件就是《贲》。
这是说,一个“事件”之中由两个发生交互关系的主体构成。
3-3、互卦。
自然界之中没有可以独立存在的事物,任何事物都要与外部环境发生交互关系。
任何发生交互关系的两个主体,必定会受到对方的影响,从而会产生一个有别于自身的第二种属性。
比如水火相遇,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对方的影响,并且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如何应对对方的影响的“策略”,这个“策略”就是所谓的“有别与自身的第二种属性”。
这个“第二种属性”就是“互卦”。
如《贲》,上艮下离,形成交互关系,双方都受到对方的影响,如何应对这种影响,则有相应的“策略”。
“策略”是考量主体之得失成败的关键所在。
3-4、爻、爻位。
《系辞》说:
“爻者,言乎变者也。
”任何事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如果将一个六爻卦看作是一个事物,那么爻的作用在于明察“变”的过程、状态。
每一个六画卦都有六个爻,每一个爻又可以称为“位”,《乾凿度》说“易气从下生”,所以这六个画自下而上,第一爻称为“初”爻,第六爻称为“上”爻。
当考察一个事物的时候,第一爻代表“事之始”,第六爻代表“事之终”,如《乾》初九为“潜龙”象阳气之微,上九为“亢龙”象阳气之极。
而当考察两个主体的交互关系的时候,则不能如此看待,而是要看上下二体各爻位之承乘顺逆、取舍比应关系。
《乾凿度》说:
“不易也者,其位也。
”这里说的爻之“变”不是指占卜意义上的“动爻”,不是阳爻变阴爻、阴爻变阳爻,也不是上下升降到处跑,爻还是这个爻,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阴阳属性、位置都没有改变。
那么爻是怎样体现出“变”的呢?
所谓“变”者,《乾凿度》说:
“变易也者,其气也。
”如《贲》卦,六二原来是下体离卦的一个爻,但在与上体艮交互的时候,六二与九三、六四组成了坎卦,那么六二在这个时候,不单具有离卦的属性,还兼有坎卦的属性,由离“变”为坎了。
虽然阴爻还是阴爻、位置还是这个位置,但属性已经变改。
3-5、卦、爻的交互。
一个六画卦中分为上卦、下下、还有中间两个互卦,即:
初、二、三爻为下卦,四、五、上爻为上卦,二、三、四爻为下互卦,三、四、五爻为上互卦。
这种理念早见于《左传》,亦非汉儒的发明,如《庄公•二十二年》,陈历公生敬仲,筮之,遇观之否,说:
“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
艮为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
”《观》卦上体巽为风,下体坤为土,互卦艮为山。
为了便于理解,仍以《贲》卦为例。
初、二、三爻为下卦离,三、四、五爻为上卦艮,二、三、四爻为下互卦坎,三、四、五爻为上互卦震。
如图所示:
从图示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个六爻卦中包含的四个三画卦之间,就像一个链条环环相扣,由此形成了交互,诚如《说文》所说:
“爻者,交也。
”此外,交互中的各方,因为位置的不同,就形成了“承”与“乘”这么一个上下关系,下者承上,上者乘下,如《贲》:
离:
上承坎、震。
坎:
上承震、艮,下乘离。
震:
下乘离、坎,上承艮。
艮:
下乘震、坎。
我们再进一步细看六个爻的交互情况。
初九:
本离体。
六二:
本离体,兼交互卦坎。
九三:
本离体,兼交互卦坎、震。
六四:
本艮体,兼交互卦坎、震。
六五:
本艮体,兼交互卦震。
上九:
本艮体。
初爻、上爻为本体,无交互。
二、五爻交两个卦。
三、四交三个卦。
六十四卦都是这样。
《乾》、《坤》二卦,上下卦、上下互卦都是一样的。
虽然是一样的,但位置并不一样。
3-6、卦爻交互产生的吉、凶、悔、吝。
卦爻交互,会什么产生吉、凶、悔、吝、咎等状态。
如《渐》初六“无咎”、六二“即”、九三“凶”等。
这些状态是怎样产生的?
《系辞》说: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
”王弼注说:
“方有类,物有群,则有同有异,有聚有分也。
顺其所同则吉,乖其所趣则凶。
”如《渐》卦九三之“凶”,王弼注说:
“三本艮体而弃乎群丑,与四相得遂乃不反,至使妇孕不育,见利忘义贪进忘旧,凶之道也。
”孔颖达[疏]进一步解释说:
“三本是艮体,与初二相同一家,弃其群类,而与四合,”九三本艮体,与四相合,则是不守自位且失其所用,即是“乖其所趣”所以“凶”。
又如上九之“吉”,王弼注说:
“进处高絜,不累於位,无物可以屈其心而乱其志。
峨峨清远,仪可贵也,故曰其羽可用为仪吉。
”也就是说上九之巽体在交互中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可以守其位而能尽其用,即是所谓“顺其所同”所以“吉”。
所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水流湿,火就燥”,自然之性也。
如《贲》卦,离、坎、艮、震之性情绝不相同,同处一方,必产生爱与恶、取与舍、情与伪的问题,《系辞》说:
“爱恶相攻而吉凶生”王弼注说:
“爱恶相攻,然后逆顺者殊,故吉凶生”。
如《渐》九三,艮、坎、离三体同处一爻,本于艮则可“御寇”;与四相得,为坎则征之不复,为离则孕而不育。
这就是爱与恶之顺逆取舍而产生的不同状态。
“远近相取而悔吝生”,王弼注说:
“远近之爻,互相资取,而后有悔吝也。
”《渐》九三本艮体是为就近,交于坎则是取远,就近可以“顺相保”,取远则是“离群丑”。
“情伪相感而利害生”,王弼注说:
“情以感物则得利,伪以感物则致害也”。
《渐》九三,若本艮体则可以“情以感物”,若本坎、离则是“伪以感物”。
3-7、卦、爻辞。
卦辞指的是附于六十四卦之上的文辞,有卦名、卦辞、爻辞,如屯、蒙、需、讼……等即是卦名。
《屯》卦“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是卦辞。
“初九:
盘桓,利居贞,利建侯”是爻辞。
卦名相当于文章标题,卦辞的相当于文章提纲,爻辞相当于文章细节。
卦辞相传为周公所作,到底是与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里不论。
六十四卦共有三百八十四爻,每一爻均配有一条爻辞,《系辞》说:
“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
”卦爻交互,会产生吉、凶、悔、吝、咎等状态。
《系辞》说:
“吉凶者,失得之象也。
悔吝者,忧虞之象也。
”又说:
“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
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
无咎者,善补过也。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爻辞的作用主要是用来描述卦爻的交互状态,即举例某个事件、或以譬喻的手法将卦爻交互的状态描述出来,如《屯•六二》“屯如邅如”是譬喻,因为初九是阳爻,六二是阴爻,阴从阳是“天理”;但另一方面,六二与九五为正应,志在乎五,不从于初,与初相近而不相得;好比是一女择二夫,两头不是岸,所以“屯如邅如”不知何去何从。
《泰•六五》“帝乙归妹”、《既济•九三》“高宗伐鬼方”,是举事例,《乾凿度》引孔子说:
“高宗者武丁也,汤之后有德之君也。
九月之时,阳失正位,盛德既衰,而九三得正,下阴能终其道,济成万物。
犹殷道中衰,王道陵迟,至于高宗內理其国,以得民心,扶救衰微,伐征远方,三年而恶消滅,成王道。
”
先有卦爻后有文辞,文辞相当于是卦爻的“说明书”,而每卦、每爻所产生的的交互状态都不尽相同,所以上句跟下句之间不必要连贯,而后学者中有人不明所以,非要在原文中加一些自己的想象硬要使上下句“连贯起来”,更有甚者干脆将文辞当“历史”去研究……所有这些动作都是因为不明卦爻交互的原因——何止不明卦符交互,根本就无视卦符的存在。
“历史”何须依附于卦符。
3-8、《十翼》。
《十翼》,又称《易传》,由10篇构成,是后人解释《经》的注解,大多数出自“孔门”的整理,汉儒将之附于《经》之下,成为通行本《周易》。
分别是:
一、《彖》上传。
二、《彖》下传。
三、《象》上传。
(又称“大象”)
四、《象》下传。
(又称“小象”)
五、《系辞》上传。
六、《系辞》下传。
七、《文言》传。
(文言是解释二卦经文的言语)
八、《序卦》传。
九、《说卦》传。
十、《杂卦》传。
世人都知道《十翼》是解释《经》的著作,但对于《系辞》之外诸篇究竟是如何解释《周易》的,“五四”以来却也是猜测纷纷,没有定论,有人说是“伦理”,有人说是“哲理”,有人说是“政治”,如“XX•百科”词条说的:
“《易传》是一部古代汉族政治伦理著作,属于战国时期解说和发挥《易经》的论文集。
”这些猜测都是根据字面所进行的捕风捉影,以虚无缥缈的迹象作为根据。
如果说《易传》诸篇仅仅是“伦理”或“哲理”,那么这些“伦理”或“哲理”来自何处?
总不能无故吟唱随意发挥一番,后人就买账并将之附会在《经》之下。
《十翼》是解释《经》的著作,但“五四”之后的学者实在看不出他跟《经》或卦有什么关系,实际上,这些学者甚至也不知道《经》跟卦有什么关系,不信请看各种各样的“白话易”,无一不是望文生义各编各的故事。
间中也有几个“象解”的,但也是手忙脚乱毫无章法可言。
那么,《十翼》中《彖》、《象》、《文言》等篇是怎样跟卦符关联的?
这要从孔子的易学思想说起。
如《帛书》所载,子曰:
“《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
幽赞而达乎数,明数而达乎德,有仁〔存〕者而义行之耳。
赞而不达于数,則其为之巫;数而不达于德,則其为之史。
史巫之筮,乡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
后世之士疑丘者,或以《易》乎!
吾求其德而已,吾与史巫同途而殊归者也。
君子德行焉求福,故祭祀而寡也;仁义焉求吉,故卜筮而希也。
”孔子将自己与“史巫”做了一番比较,认为“史巫”之学乃“乡之而末”的技艺,不足论道。
“史巫”之学在春秋期间非常盛行,但显然已经沦为“乡之而末”甚至是“怪力乱神”之流,故时人对此颇有微词,抱持怀疑态度,所以当孔子论及文王与纣王时,子赣问:
“夫子亦信其筮乎?
”。
子赣之问足以说明当时的“君子”对“史巫”已经有很深的成见。
而结合当时混乱的社会政治环境而言,社会急需的是“治世之学”而非“自然”之学,《家语•执辔》记载,“子夏问于孔子”,言终而出,子贡进曰:
“商之论也何如?
”孔子曰:
“汝谓何也?
”对曰:
“微则微矣,然则非治世之待也。
”不屑之意跃然于表。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孔子以为言者故尚其辞也,孔颖达[疏]说:
“谓圣人发言而施政教者,贵尚其爻卦之辞,发其言辞,出言而施政教也。
”孔子当时还没被称为圣人,但孔子之意显然也是效法圣人“出言而施政教”,所以孔子习《易》“后其祝卜”而“观其德义”,将《易》义往“政教”方向发挥;以《易》为基础却不为《易》服务,而是将《易》为己之用,形成自己的风格。
《经》纯粹为“明吉凶”而作,不需要雕琢润色,所以显得朴素无华。
而孔子的“德义易”则是精雕细琢,所以显得华丽雍雅。
然而孔子的“德义易”,“五四”后学者普遍认为是“人文描述”,与“卦象”无关。
如果孔子的“德义易”与“卦象”无关,那么这个“德义”就是凭空想象无故唱吟。
这显然是一个误解。
孔子之“德义”不是随意发挥凭空想象的,而是以“易象”为根本,根据“易象”去进行发挥,就象我们今天的“看图说话”、“借景抒情”的道理是一样的。
那么这种做法就像其实就跟王弼讲的那样:
“夫象者,出意者也。
”孔子之“德义”即是孔子之“意”,“意”出自“象”,
如《乾》初九“潜龙勿用”,“龙”以象“阳气”,初九阳气初动,幽隐不彰,所以说“潜”,《文言》亦解释说:
“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
”这些是自然现象。
那么根据这个自然现象的特征往“人文”方向发挥就变成了“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不易乎世”者,初九阳气已动,是自然发展的必然结果,不可更改,所以说“不易”。
“不成乎名”者,阳气初动,幽隐不彰,人莫能见。
又如《屯•六三》,《象》曰:
即鹿无虞,以从禽也。
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孔颖达[疏]解释说:
“今六三欲往从五,如就鹿也。
五自应二,今乃不自揆度彼五之情纳已以否,是‘无虞’也。
即徒往向五,五所不纳,是徒入于林中。
”阴以承阳为“天理”,进而无应,退而无比,两头茫茫都没有靠岸,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孔子发挥说:
“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疏]说:
“夫君子之动,自知可否,岂取恨辱哉!
见此形势,即不如休舍也。
言六三不如舍此求五之心勿往也。
”
王弼说:
“言者,明象者也。
”若不“明象”在先,则其“言”之无根。
然而孔子之“言”,“明象”在先,而不单纯是无故发挥的“人文易”。
二、卦气。
1、何为“卦气”?
这里所谓的“气”指“时气”,《汉书•丙吉传》:
“方春少阳用事,未可大热,恐牛近行用暑故喘,此时气失节,恐有所伤害也。
”中国古典思想认为,在一定的时间里,气候的特征不同,对“万物”有不同的影响,如春天有利于生长,秋天有利于成熟。
三画八卦、六爻六十四卦均代表一定的方位、时间,那么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时间系统,所以“卦”中有“气”。
《系辞》说: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八卦是什么?
《说卦》说: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
齐乎巽,巽,东南也。
齐也者,言万物之洁齐也。
离也者,明也。
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
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盖取诸此也。
坤也者,地也,万物皆致养焉,故曰致役乎坤。
兑,正秋也,万物之所说也,故曰说言乎兑。
战乎乾。
乾,西北之卦也,言阴阳相薄也。
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故曰劳乎坎。
艮,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成终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又《易纬•乾凿度》说:
“天地有春秋冬夏之节,故生四时。
四时各有阴阳刚柔之分,故生八卦。
八卦成列,天地之道立,雷风水火山泽之象定矣。
其布散用事也,震生物于东方,位在二月。
巽散之于东南,位在四月。
离长之于南方,位在五月。
坤养之于西南方,位在六月。
兑收之于西方,位在八月。
乾制之于西北方,位在十月。
坎藏之于北方,位在十一月。
艮终始之于东北方,位在十二月。
八卦之气终,则四正四维之分明,生长收藏之道备,阴阳之体定,神明之德通,而万物各以其类成矣。
”
《说卦》、《乾凿度》的这两段文字,不约而同都从时间、方位、物候三个层面说明了卦符的内涵以及作用。
“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
”震之“东方”所指是“春分”的位置,春分前后,“万物”经过漫长的冬天进入复苏、生长阶段;“兑收之于西方,位在八月。
”兑之“西方”所指是“秋分”位置,秋分前后,“万物”结束快速生长阶段,进入“熟”、“老”的环节。
这是“卦气”。
2、卦气溯源。
关于“卦气”之说,在易史上似乎是一桩“悬案”。
卦符与时间、方位对应才能赋予“卦气”的内涵,但“卦气”之说到汉代时才能看见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在先秦典籍中几无提及,唯有《周易》中有零星片语,如“南征”、“东邻”、“日仄”、“先甲”、“先庚”、“七日”、“至日”等,但辞量太少且不连贯,用来证明卦符与时间、方位的关系过于勉强。
大概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就有学者认为“卦气”是汉人的发明。
然查《玉函山房辑佚书》,丁宽《周易丁氏傳》注“先甲三日后甲三日”说:
“先甲三日辛壬癸也,后甲三日乙丙丁也。
”丁宽是孔子第五代传人田何的弟子,由此可以推知以“时间”解释《周易》的方法汉前已有之,乃“孔易”一脉嫡出也,又《乾凿度》多引“孔子曰”来说明卦符所代表的时间和方位:
“升者十二月之卦也”、“益者正月之卦也”、“随者二月之卦”、“夬之为言決也,当三月之时”;而孟喜托出的“六十四卦用事配七十二候图”、“卦气图”与之同。
所有这些说明卦符与时间、方位相配,在汉初已经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应当是先秦遗学,并非是汉人的发明。
“卦气”在汉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这么重要的一个“学说”在先秦典籍中却不见经传,几乎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甚至连直接解释卦、爻辞的《彖传》、《象传》也不见论,让人感觉它是“从天而降”,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了。
其实不是这样,“卦气”、“灾异”之说自春秋至秦汉就一直伴随《周易》流传,从未间断,但各自“命运”不同。
相传《周易》为“文王重卦、周公系辞”、孔子作《传》,有“圣人”的光环,故得以登大雅之堂成为“官学”。
而“卦气”或谓“卦时”一直为“谶纬”所用,沦为“妖易”,为“君子”所不屑,且“卦时”与“卦象”可以成为两个独立的体系各自言说,不必并举,所以《周易》作为“经学派”对“谶纬派”抱鄙夷的态度,将之拒之门外。
这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
从流传下来的片言只语中得知,春秋期间说《易》者众,而春秋以降,诸家灭亡唯有“孔易”一枝独秀,而“孔易”轻占而重德义,当然不会以“史巫之学”解释《周易》。
但是《周易》基础是卦符,而卦符却不是“周家”的发明,而是诞生于更远久的年代,“文王重卦”显然也只是在前《易》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进,但卦符性质并没有被改变,因此《周易》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史巫之学”的发挥,因此时至孟喜开“改师法”的先河之后,“史巫之学”就像被禁锢多时的山洪,决堤而出,猛然爆发了。
3、“爻气”。
前边说了,三画八卦、六爻六十四卦均代表一定的方位、时间,那么他实际上就是一个时间系统,卦符所在方位即为此卦的“气”,如震的方位是东,“气”就是“春”,特征是“生发”。
其余类推。
这一层不难理解。
我们这里主要是探讨一下“爻气”。
所谓“爻气”这里指的是三画卦或六爻卦里边的爻所代表的时间。
关于这一点的知识,在六爻卦里边就好理解,如《乾》初九“潜龙”至上九“亢龙”,从字面上就有直接的描述,又如孟喜《六十四卦用事配七十二候图》、《卦气图》等,每卦每爻都有明确的描述。
按下不论。
3-1、天、地、人。
《系辞》说:
“《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材而两之,故六。
六者非它也,三材之道也。
”《说卦》也说: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
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
阴阳为“天道”、柔刚为“地道”、仁义为“人道”,谓之“三才”。
所谓“天道”者,指日月星辰的运行、自然界变化规律。
《庄子•庚桑楚》:
“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寳成。
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
天道已行矣。
”郭象注:
“皆得自然之道,故不为也。
”所谓“地道”者即“地理”也,指日月星辰的运行而引起的自然景观的变化,如春、夏、秋、冬、“万物”之生、长、化、收、藏。
所谓“人道”者,即古代社会伦理,《礼记•丧服小记》:
“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
”《系辞》、《说卦》同时提到,先有天、地、人“三才”而后才能“兼而两之”成为六爻卦,那么我们由此可以知道一个三画卦的三画分别代表天、地、人。
三才中最令人难以理解、或容易误解的是“人道”。
看现代易注,几乎所有的学者都将“人道”之“人”笼统、含糊地理解为“人类”,“人道”即单纯为人文意义上的“人伦”——这样的理解显然过于狭窄。
“易与天地准”说的是自然之事,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岂有易理以“人文”为准绳的道理。
所以很显然,八卦类万物,三才中的“人”并不特指“人类”。
孔颖达[疏]说:
“但二画之体,虽象阴阳之气,未成万物之象,未得成卦,必三画以象三才,写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之象,乃谓之卦也。
故系辞云‘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是也。
”二画象阴阳,三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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