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琴弦.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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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琴弦

红琴弦

夜，是那么的深邃，仿佛就要吞噬掉了一切。

月，已经上了三弦，却还是那么的耀眼。

剑，早就啸成了寒气，荡漾在指尖。

梦，挥手间就消散了，破碎后还剩下什么。

"为什么？

"嫣然不解，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含笑的眼眸刹那间涌出了泪，脸色瞬间苍白。

绫立马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嫣然，一脸怒气看着堇，然后反手一颤，挂在腰间的秀剑出鞘，铮铮之音在这间屋子里荡漾着，不绝于耳。

然而，屋子里的这个男子却丝毫不为其所动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没有丝毫的掩饰，或者说成是解释。

嫣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微微蹙眉，心中一沉，叹了一口气，不再去看眼前的这个男子，只是缓缓地退下了绫手中的秀剑说道：

"妹妹，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

"不可。

"凌心中一急，冷眼看着坐在案几旁的那个静静婆娑着琴弦的男子，然后又发现嫣然示意她的眼中隐藏着无数的忧伤，纵使自己心中不喜，也只得转身出去。

"堇，那一场大雨你还记得吗？

"看见绫出去后，嫣然便看着这一道弥绕在她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身影，有些急促的问着，可眉宇间的希望展漏无疑。

"忘了。

"堇漠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微闭着眼，便不再关注。

微风吹来，在这黄昏的时刻，伴着男子冷漠的声音，尽显苍凉。

嫣然听见了，看见了，也愣住了。

她想不到，怎么都不会想到，三年后当她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心下惊喜不已，然后便毫不犹豫策马出京城。

绫不放心，也便陪她急忙的赶到这里。

可是呢，曾经说好的，承诺永不退色，可如今，有谁还记得那句誓言。

思绪百转千折，嫣然心伤不已，是呀，他不记得了，可她却早已被那段誓言深锁其中，早已无法忘却。

那一夜，大雨磅礴，他与她初次邂逅，是在那一间残破不堪的茅草屋。

那一夜，寒气逼人，衣衫单薄的她颤抖不已。

他看见了，便将自己的上衫脱掉，为她披上，然后又将她揽在怀中。

那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这丝丝毫毫，无疑都是在挑动着她的心弦。

那一夜，他与她都未眠，可是她的耳畔，呢喃着的，尽是他那令人心醉的声音。

"我许你一世繁华，你说你只爱烟花。

"这是天亮后他们离开那间茅草屋时，他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子，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知道，他一切的温柔，都只属于她一人、因为她于他，是唯一，也是全部。

可是这些一切，都得涂上两个字---"曾经"。

正是因为这两字，她心痛不已。

良久，堇的指尖离开了琴弦，然后起身，眼神也不再漠然。

他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有着那么一丝不自在的抽动。

他问她：

"可以吗？

"

嫣然看着他，心下起伏着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到底拥有了多少的甜蜜，又掩埋了多少，而如今还剩下几许。

挥手，再别离，不再留恋的风景，物是人非的等待，面对那些承诺，彼此也许沉默。

黄昏落幕，夜色渐起，嫣然就这么伫立在此，悄然的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也随着他抚摸琴弦的手指，此起彼伏。

"那这，可以吗？

"嫣然看着堇，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那双眸子。

终于，她看见了他微微点头。

琴声轻起，优雅婉转，含蓄回首，嫣然看见，那琴弦上跳动着的，是他的苍白的手指在上面飞舞。

随后，嫣然转身一旋，浅浅一笑，那微红的羽衣也随即飞扬，紧蹙的娥眉也随着堇挑动的旋律慢慢展开。

堇这时才细细地看着她，映入眼帘，却是面容渐憔的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再似从前，或许从那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是情深缘浅。

琴弦颤动，琴声激扬，此时的茅草屋内，再无其他景色，只剩下嫣然那绝美的素颜，在对着堇微笑。

即使这弹奏的旋律，时而低沉，时而高扬，时而婉转，时而奔放，可嫣然却自若的游动着舞步，纤细的身子随晚风摆动，眼眸含笑，秀发飞舞。

一幅人世静好的画卷就在这茅草屋中，徐徐展开。

可堇仿佛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瞩，在看过嫣然那一眼后，目光就落在了早已暗淡了的天空，而指尖拨弄的琴弦却越来越急促，挑动的力度更加诡异。

满月清辉菱歌声，思念是否化作了琴弦，嫣然却感觉不到丝毫。

一曲终了，堇的指尖伫立琴弦上，一如刚才那般轻轻地婆娑。

嫣然也随即停住了身姿，秀发已乱，额头也有着微汗，可眉间的踌躇依旧不少。

此时，满屋的寂静仿佛变成了这片天地中唯一的声音。

屋内嫣然凝睇着堇，面容没有丝毫的表情，而堇却注视着远方，屋外的绫听见里面没有了声音，心里一急想要进去看个究竟，可最终也把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一时间，这里气氛变得甚是古怪。

"我许你一世繁华，你说你只爱烟花。

我可以给你一世繁华，却不能陪你去看烟花。

"终于，堇看着眼前的佳人，心中不忍，沉声的说道。

"为什么？

"嫣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有些撕心裂肺的质问着堇：

"你知道，你是知道的。

我不要什么繁华，我不在乎。

我只要你陪我去看烟花，看一生一世的烟花。

"

当沉默越来越远，思念薄发，一切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堇张了张嘴，不过看着嫣然那双忧伤不已的眸子，想要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可看向嫣然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温柔。

在茅屋内那盏昏暗的油灯下，嫣然看着他，轻轻地摇头，身子却在不住的颤抖，可还是一脸的倔强，对堇问道：

"当年，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离去？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

"

"你走吧，我不想解释什么。

"堇顿了一下，看着窗外，殊不知夜色泛凉。

"不，不，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嫣然把身子蜷缩在一起，绝美的脸蛋儿上布满了泪珠，有些绝望的抽泣着，：

"那年，你一声不响的离去，我苦苦寻找，找过我们曾经相拥在一起的楼台，找过我们曾经写诗作画的亭阁。

可是物是人非，你离去前的一切，我历历在目。

你不在我身边，我思念若狂。

后来，我去问爹爹，他没有告诉我，哪怕我乞求他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他也没说。

可我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是知道的。

后来我也去过东野，那里也没有你，再后来，我又去了西湖，那里也没有你。

最后，我把我们曾经拥有甜蜜的时光一一的翻了出来，然后又挨着去找，可是还是没有你。

"

到了最后，声音渐渐的小了，弱不可闻。

嫣然也不再哭泣了，只是双手紧紧地把自己环抱着，然后把脸蛋儿藏在粉红的衣衫中。

堇撇过脸，不敢再去看着嫣然，他怕，他怕他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怕嫣然会看见这一幕，他怕他自己的思念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这样的折磨自己。

"堇背对着嫣然，声音中带着颤抖，不仅如此，他的身影也在这昏暗的油灯下微微摇晃，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那语气中的关切之情表现的淋淋沥沥。

略带着嘶哑声音从茅草屋中慢慢散开，嫣然一愣，而后脸上浮出的欣喜犹如莲花般散开。

她感觉到了，全都感觉到了，她知道，他没有变，一直都不曾变过。

"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

"嫣然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散开，堇却又收回了他的思念。

嫣然脸上的笑容凝聚了，却还是站在那儿，丝毫不为其所动。

其实，她应该知道，她怕一放手就真的再也不能能回头了。

所以，她还在坚持着，不放弃他们之间的那场美丽，

"纵十八层阿鼻地狱，妾与君共往之。

"嫣然决然的说道，柔美的声音中带满了顿挫之感，不禁让人心下怜惜不已.

"你是站在人间之上，可我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堇声音中带着一丝欢喜，而更多的却是决然，对嫣然说道。

"碧落黄泉，如果没有你，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嫣然眉间的忧愁散去了不少，"堇，跟我回去吧！

"

堇轻轻摇头，手指也离开了琴弦，静静地望着今晚月光透过茅草的缝隙折射在地面上的光影，微微的叹息，说道：

"你真的不必如此，我不值得你这样。

"

嫣然站在那儿，还是不为其所动容，只是目光中已经有泪光在闪烁着。

"回去吧！

"堇背对着嫣然，大吼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吧！

"

绫在屋外听到声音，顿时一惊，马上打开竹门，却看见满脸泪水的嫣然无助的站在屋子中间，而堇却是抬着头，看着今晚如水的皓月。

"怎么了？

"绫狠狠怒视着堇，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对堇有怒气，毕竟这三年来她是看着嫣然为了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即使是说成丢了魂，失了魄也不足为过，而如今他却是这么对待嫣然的。

堇嘴角挂着苦笑，没有去解释，也没有丝毫想逃避的意向，陌生的对嫣然说道：

"回去吧。

"

"不，你在这里，我是不会回去的。

"嫣然看着堇的背影，目光中流转的分明就是眷念，而且也不再有丝毫的掩饰。

"水月一场，风雨来去，此生何必。

"堇转过身，轻轻地移开了他面前的素琴，看着泪眼婆娑的嫣然，慢慢走近。

嫣然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与堇对视着，没有丝毫的闪躲。

往事已变成故事，在朝朝暮暮之间，那誓言是否已经搁浅。

绫不知，嫣然不知，堇依旧不知。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嫣然心中没有丝毫的慌乱，有的只是期待，满怀的期待。

夜风透过竹门拂来，暗香也随即浮动，还未等堇走近，嫣然揉了揉额头，眼睛便已微闭，身子向后倒去。

绫看见后，心下又是一惊，不过幸好及时的扶住了。

"你做了什么？

"绫声音渐冷，双眼死死地瞪着堇，一手扶着嫣然，一手已经放在了挂在腰间的剑柄上。

"这只是安神香。

"堇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嫣然的脸庞，声音有些沉重；"你带着嫣然回去吧，也不要再来了。

"

绫仔细的看着嫣然，发现确实如此，再看过一眼堇之后，便不再多说，只是扶着嫣然略有些踉踉跄跄的离去。

堇又坐在素琴前，听着茅草屋外的马蹄声响起，然后渐渐淡去，胸前仿佛重击一般，鲜血从口中喷出，流淌在素琴的凹处。

繁华殆尽，一世倾城，转身离去，绝美的容颜就在这渐行渐远的身影中，慢慢凋零。

茅草屋四下变得一片寂静，突然琴声响起，琤琤之音蔓延开来。

堇抹动着琴弦，不知道是否勾动了思念。

夜风又起，迎面拂来，在这本来并不寒冷的夜里，堇的身体却有些发颤。

紧了紧衣衫，堇回头看着嫣然离去的方向，浅浅一笑，然后回头，挑动琴弦的力度越来越大，就连开始沁人心脾的琴声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琴声中，再也没有了愁绪，也没有了忧伤。

在这间茅草屋中，昏暗的油灯下，一道身影若隐若离，堇剑眉如戈，而指尖的力度愈发的大了。

霎时，琴声骤休，四下又归为空寂，只是琴弦上那丝丝红血，好像还在证明这刚才发生的一切。

琴弦沾染指血，红得妖娆无比。

只是不知，勒破了指尖，是否又勒断了思念。

三年来，嫣然思念若狂，他又何尝不是，即使看见了她，这一切也不能相告，而其中的苦涩，也只有他独尝而已。

"或许，时光淡去，我也会淡去。

"堇低声的说道，可脑海里的那道倩影却挥之不去。

素琴染血，是否又染上了思念，堇注视远方，胸口突然一闷，鲜血从嘴中喷出，浸透了素琴的弦，却依旧未将上面的指血滴落。

"看来夏野莲的毒早已经深入了我的体内，无法解了，嫣然来了，也了却了唯一的一桩心事。

是时候该走了。

"堇看着素琴上面淌的血，也丝毫不在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弦，目光变得更加的柔和了。

堇看着这间残破不堪的茅草屋，唯一使他留恋的就是嫣然刚才落在地面上的泪迹。

往事渐远，留下了彼此的流年。

堇放好了素琴，转身踏出了竹门，大步向前，未曾回头看过一眼这间陪着他虚度岁月的茅草屋，一如嫣然刚才那般，一脸决然。

翌日清晨，嫣然醒来，看见自己是在家里的一处分府中，不由的大惊，连忙翻身起来，想要再去那间茅草屋，因为她怕堇会再次离去。

嫣然推开了一旁阻止的婢女，晃动着有些孱弱的身子刚出了房门竟然看见她的父亲，心下一颤。

"女儿给爹爹请安。

"嫣然看着她的父亲，可声音中的冷漠任谁都听得分明。

"嫣然，你是不是还在怪爹爹。

"

嫣然侧过脸，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情不言而喻。

"其实当初堇在一次追杀刺客时，身受了夏野莲之毒。

此毒无药可解，可以活到几时完全是凭天意。

或许一天，或许是一年，或者五年，谁也说不清。

所以后来堇独自离开，也让我不要告诉你，说这样可以渐渐地淡忘，所以我一直隐藏至今。

"

嫣然此时心乱如麻，没有再去看她的父亲，只是带着颤巍地朝府外跑去，紧随她身后的还有绫。

嫣然的父亲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护卫吩咐道：

"看好小姐，其他的事就任她去。

"

清晨的大雾还未散去，今日的茅草屋显得格外的凄清。

嫣然来到门前，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也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吱呀"一声，推开竹门，看见的是满屋血迹，这些无疑都是在冲击着嫣然心中的那片柔软。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把素琴，被血染成了妖娆的红色，素琴凹处的一些血液已经凝固，可还有一少部分的血液顺着琴弦下方慢慢滴在地面。

"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走？

"嫣然不顾一切，将那被血染成红色的素琴用在怀中，惨白的脸蛋儿紧贴在红琴弦上，泣不成声，"为什么你不等我，曾经说好了的，你要陪我，陪我一世，陪我一世···"

绫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没有去阻拦嫣然，她想起了昨晚她带着嫣然离去时，堇脸上的那一抹苍白之色，还有无数牵挂和担忧。

再后来，她带着嫣然离那间茅草屋已经很远了，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杂乱无章的琴声，铮铮之意，带着一片肃杀之心，仿佛是要无休止的荡漾在这山林之中。

"或许，昨天晚上，真的不该离开。

"绫看着伤心不已的嫣然，心中突然涌出了浓浓的后悔。

半响，嫣然轻轻抚动衣袖抹去了眼角的泪迹，然后起身，看着这间残破的茅草屋，脸上再也看不出丝毫的异象了。

最终，嫣然也走了，只带走了被堇的鲜血染红了的素琴，茅屋内的一切依旧，嫣然也未去移动。

"从今日起，每日派人守护这间屋子，任何人都不准去碰这屋内的东西。

"嫣然看着尾随而来保护她的护卫说道，只是声音也不再是以前的那般柔软了。

"嫣然，你要去做什么？

"绫看着嫣然此时的状况，有些担忧的问道。

"妹妹，你回去吧。

"嫣然看着昨晚堇看过的那片天空，对绫回答道，"我要去找堇，我一定要找到他，陪在他身边。

我说过的，纵十八层阿鼻地狱，我与他共往之。

"

绫看着嫣然，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还是没能说出。

嫣然回头，却又瞥见了新生的太阳，轻轻的一笑，带走了那红色的素琴，就连那红琴弦上的血迹浸透了衣衫，也丝毫不曾在意。

"碧落黄泉，如果没有你，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你是知道的。

"嫣然嘴角轻轻地呢喃道，目光却坚定的望着前方，"如果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世烟花，那我便陪你看一世繁华。

"

因为，她于堇，是唯一，也是全部。

而堇于她，也是唯一和全部。

——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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