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顺场到泸定桥四》独家.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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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顺场到泸定桥四》独家
从安顺场到泸定桥㈣》(独家)
从安顺场到泸定桥
!
——谨以此文纪念中央红军长征中的大渡河之役七十周年
谁送红军一条船?
5月24日清晨,第一先遣队一路疾行,到达了擦罗镇。
刘伯承在山头上用单筒望远镜一瞅,没发现几个兵,便派了几个便衣和一个连大摇大摆进了镇。
镇上有一帮民团,守着刘文辉部的一个兵站。
迎面上来几个挎盒子炮的,其中一位自称是区长。
“贵军路过贱地,本区长啷个事先不晓得哩?
招待不周,长官莫要见怪。
二天得空,欢迎来耍。
”
这帮土老肥从没见过红军,更没想到红军能如此迅速地通过彝民区,只当这些挎着“花机关”提着盒子炮的大兵是“中央大军”,赶紧点头哈腰端茶倒水上来伺候,还吩咐摆酒设宴,要招待“中央军弟兄”。
杨得志团长将错就错,摆足长官架子,一屁股坐下来就大吃大喝。
边吃边“检查”防务,既严格又仔细。
区长很饶舌,一五一十细细道来,杨得志听得眉开眼笑,连声赞“好”!
饶舌区长说来说去,说到安顺场的船都被拖到了东岸,只有一只小船,白天在东岸,晚上在西岸。
杨得志一听“船”字就两眼放光,也着了急,一抹嘴站起身来,“叭”地一声酒杯掷地。
每位土老肥的腰眼上都被顶上了一支上了红槽的驳壳枪。
“老子是朱毛红军!
”
土老肥们纷纷瘫倒在地。
杨得志留下一些人砸开兵站,开仓放粮,然后心急火燎地带着队伍就上了路。
刘伯承骑着一匹老白马,紧随红一团后边,口中不停念念叨叨:
“有船我就有办法,有船我就有办法。
”
并辔而行的聂荣臻摇头苦笑。
那个当口,全军上下,上自毛泽东,下到一个兵,一脑门子的官司就是一个字。
——船。
这里有一个长期被人忽略的细节。
本来按刘、聂原建议及军委部署,第一先遣队准备夺取的渡口有两个:
纳耳坝、安顺场。
请注意,这个部署里,纳耳坝是渡河点的第一选择。
但由于在察罗获得的安顺场有船的信息,刘、聂根据情况适时对原部署作出了改变:
连夜奔袭安顺场。
于是先遣队直接去了安顺场。
这个改变,也很关键。
据大渡河守军将领和当地老乡的回忆,就在中央红军第一先遣队奔袭安顺场的当夜,下游的纳耳坝场镇(今石棉县永和乡,亦称“大堡”)的船只已被川军焚之一矩,而且这个渡口的对面,正是川军杨学端旅防线的中间地带,杨旅主力第七团余味儒部、第二十八团唐灼元部正好位于以此中心的河段。
玄不玄?
中央红军第一先遣队奔袭安顺场、第二先遣队奔袭大树堡路线略图
当晚22时左右,红一团到达离安顺场十多里路的一个小村。
杨得志停下来,找来几个老乡问清了安顺场的情况。
安顺场渡口两岸各有一个营的敌人,东岸安顺场下游方向是刘文辉部第五旅第七团(团长余味儒),团主力位于安庆坝作为机动;上游方向有第五旅第二十一团(团长肖绍成),在挖角坝(安顺场上游)——汉源场翻王岗坪高地(安顺场上游)一线游弋,作为机动部队,负责第五旅与第四旅之间的联系。
余味儒团之韩槐堦营防守安顺场对面桃子湾渡口。
南岸安顺场则由彝务总指挥部赖执中营驻守。
而这两个营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都是袍哥队伍。
韩槐堦原是名山百丈场哥老会的头子,生性好赌,曾在安顺场浪迹多年,与当地豪绅混得很熟,其队伍本身就是打家劫舍的绿林所改编,渔肉百姓个个都是把好手。
赖执中则是安顺场的地头蛇,手下一帮地痞混混,把住安顺场至七场河段,对当地百姓,生杀予夺,为所欲为。
大渡河每年雨季冲刷出来的千年香杉(俗称“建板”,永不腐朽,是制作寿材之上等材料),唯有他与下游河段的羊仁安可以享有,无论这东西在其地域里被谁发现,必须报缴,而且在未被运走之前,要负看守责任,否则性命难保——霸道得连刘文辉部下游守将第五旅旅长杨学端都瞠目结舌。
当然,为保住各自立身之根基,两位袍哥对杨学瑞的正规军也巴结得紧。
办差征粮,拉伕设卡,十分卖力。
不过,这种“卖力”,也不是一点没有折扣打--袍哥队伍毕竟是袍哥队伍。
当时蒋介石对大渡河沿岸守军有严令:
㈠收缴南岸渡河船只以及可用作渡河的材料,全部集中到北岸;
㈡搜集南岸民间粮食运送北岸,实行坚壁清野;
㈢扫清射界,如南岸居民房屋可资红军利用掩护其接近河岸者,悉加焚毁。
如果这几条都象在纳耳坝那般被得以认真贯彻执行,红军要想抢过大渡河,的确万分困难,困难万分。
后来的事实表明,这两位不那么认真贯彻蒋公指示的袍哥,的确给红军帮了一个大忙。
杨得志刚把情况了解清楚,中革军委的电报就到了。
要求红一团连夜偷袭安顺场,伺机夺取和掌握船只和架桥材料。
这正合刘、聂二人和杨得志的心意。
当即敲定:
夜袭安顺场。
杨得志作出部署:
由团长杨得志带领孙继先的一营夺取安顺场;由团政治委员黎林带领陈正湘的二营到安顺场渡口下游佯攻,以吸引和牵制敌人主力,以三营长尹国赤率三营担任后卫,留在原地掩护指挥机关和保证刘、聂首长的安全。
事关重大,刘、聂二人亲自找来一营营长孙继先交代任务:
“孙继先,你知道石达开么?
”
“不知道。
”孙继先,宁都兵暴过来的老行伍,没啃过什么历史书。
前留法学生聂荣臻给他扼要讲了讲古。
“蒋介石说,朱毛红军插翅难逃,要做第二个石达开咧!
”聂荣臻捎带着激了一将。
“嗤——”孙继先瘪了瘪嘴,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
“我们会不会成为石达开,就看你们的了!
”刘伯承一只独眼瞪住了孙继先。
孙继先本能地把腰一直,胸脯一挺。
“安顺场守敌不多,也就一个营,不是刘文辉的正规军,是当地的地头蛇、民团一类的武装。
你马上率领一营去完成三个任务:
第一,歼灭安顺场的全部敌人,歼灭后,点一堆火,作为信号;第二,部队占领安顺场后,迅速找船,找到船,再点一堆火;第三,要在黎明时开始渡河,把一切渡河工作准备好后,再点一堆火,我们后续部队马上就到。
明白了么?
”
“明白!
”
孙继先回到一营,一番简短动员,作出具体安排:
一连从安顺场南边进攻;三连从西南边进攻;二连和营部从东南沿河边进攻,兼负找船任务。
一营战士们象打足了气的皮球,一蹦就窜出老远,扑向安顺场。
小小安顺场,一片花酒天。
本来,按蒋公的“最高指示”,赖执中的袍哥,应该与韩槐堦的袍哥一起撤向东岸渡口布防。
韩槐堦也是这样准备的,白天,他已经将最后一批粮食和重要物资送到东岸;除留-只船外,其余的船已全部毁坏或拉到北岸;安顺场满街也堆积了柴草,老百姓的家具等等也已经搬出了屋,只准备一把火点着,焚之一炬。
“最高指示”贯彻到这最后一步时,两位袍哥拧了脖子。
这街上的房子有一大半是赖执中的财产。
赖执中舍不得这些坛坛罐罐。
说出口的理由也头头是道:
“韩大爷,你想哈子嘛,龟儿子红脑壳得不得走这跟前嘛。
宁雅正道嘛啷个也比这边挡鼻子遮眼睛的条子(注:
绿林黑话,路的意思)好走噻!
这边山卡卡头那些倮倮硬是就楞格好打整嗦?
龟儿子红脑壳些未必然硬是要伸起脑壳来挨波罗嗦?
红脑壳万一不来,哥子的这些房子就一把火烧毬罗,可惜罗嘛!
二天满街都成了光腔腔,你我哥子吃啥子喝啥子呢?
还操个棰子哟!
”
“赖哥子,万一这红脑壳硬是要走这个条子,你我挡毬不到,啷个对上峰扯回票呢?
”
“毬噢,老子在这个条子上放了十多个哨卡,红脑壳一来,娃儿些飞叉叉地就要跑来给老子报消息,到时候再烧房子,也搞得赢噻。
再说罗,龟儿子红脑壳都是些外省人,条子都认毬不到,啷个跑得到椤格快嘛,未必然红脑壳的腿杆子就不是肉长的嗦,我肯信!
”
“算毬罗算毬罗,老子晓得你龟儿是舍不得你屋头那个粉嘟嘟的姨太太,不想走就不想走,睡你龟儿的辇瞌睡去。
船给你龟儿留倒起,红脑壳来罗,记到把火点起,谨防二天在杨旅长那跟前脱毬不到爪爪。
”
房子没有烧,船也靠了岸,赖执中硬是就回家搂着姨太太,睡起了“辇瞌睡”。
袍哥赖执中眼里头认得的是家产和快活,认不得蒋委员长的啥子“最高指示”。
孙继先没怎么费手脚就把安顺场的袍哥们给打发了。
尖兵排冲进安顺场时,袍哥们正在喝五吆六地摆赌局,撒酒疯,待到“举起手来”的吼声响彻耳边,黑洞洞的“花机关”凑到眼前时,有人还不满地嘟囔:
“哥子不落教嗦,闹个毬哟!
完了这一局再撒你龟儿的酒疯要得不嘛!
”
“歇哈哈儿,歇哈哈儿,我们是朱毛红军。
”尖兵排的川籍战士嘿嘿一脸怪笑。
“噢哟,红脑壳来……”有人跳起来就想跑。
“哗……”,一排“花机关”响过,袍哥们谁也不敢动了——都怕炮子穿个对红心。
赖执中听到枪声,一跃下床,满耳朵灌的都是“红脑壳来罗!
”
袍哥营长也顾不得粉嘟嘟的姨太太,提起裤子开跑。
几个贴心袍哥七手八脚架起他翻过院墙,却因连惊带吓,摔坏了脚。
好在赖袍哥路熟,踉踉跄跄好容易跑进了山里躲了起来,再也不敢露面。
一营袍哥,即作鸟兽散。
历史有时也是个很怪的东西。
这位赖执中,后来据说变得很“亲共”,长子赖华,还参加了新四军,成了“共党干部”。
赖本人还“热心公益”,“兴资办学”,掩护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解放初参加了西康起义。
是不是有那么点“不打不成交”的意思?
杨得志敲开路边一座小屋,向一位老者打听渡船。
正说着,听见背后一声川腔:
“啥子人?
”
通讯员很机灵,快慢机哗啦一声顶上火:
“不准动,缴枪不杀!
老子是红军!
?
”
几个袍哥双手把枪举过头顶,一跪不起。
一问,是管船的几个袍哥。
“通讯员,把这几个货给孙营长送去,要他赶紧找船。
”
孙继先一脑门子大汗,正急着找船。
仗一打完,二连连长熊尚林、政治指导员黄守义就被他吼了一嗓子:
“别去捡洋落抓俘虏,先找船!
只要船在这边,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刨出来!
”
二人不敢怠慢,赶紧各带着一班人马沿河找船。
也是巧了,黄守义瞅来瞅去,瞅到河面上有个黑团在动。
再仔细一瞧,是只船,已经漂出了十来米。
原来是几个袍哥,听见镇上打起来了,正想往北岸逃跑。
“给我摇回来!
”黄守义抓过一挺机枪,朝着船头就是一梭子。
袍哥们乖乖地把船摇了回来。
船到手了,孙继先仍然一脑门子的汗。
是不是马上渡河?
渡吧,没有船工,没有水手,水情不熟,敌情不知,太冒险;不渡吧,要是真能扑上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机会错过也太可惜了。
一脑门子官司,把刘伯承那点三堆火的指示就给忘到脑后去了。
正胡思乱想,耳旁响起一声吼:
“孙继先,你该死!
你搞啥子名堂!
为啥子不点火?
”
一只眼的刘伯承一脸怒气,站在他面前。
孙继先赶紧立正,检讨。
听过孙继先汇报,刘伯承怒气也褪去了。
他在来的路上也找老乡了解过了,当晚渡河是不现实的。
要渡河,须在晴朗的白天,把船拉到上游一里多路的渡口,由当地熟知水性的船夫摆渡,才能斜划到对岸去。
如果半夜由红军战土自己划船,即使不被暗礁碰环,到了对岸也难以停靠渡口,还可能白白损失这条至为宝贵的船。
刘伯承决定改变原订计划:
“好,一营睡觉,明天一大早,把全街能买来的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你们买来,早饭后,强渡!
”
一脸倦容的刘伯承一面着人去找船工,一面开始思衬渡河方案。
孙继先满脸内疚一旁看着:
总参谋长操的心太大了,真是全军的命运,系于一身哟。
刘伯承的确是操碎了心。
船到手了,可只有一只,能否系牢全军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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