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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与哲学基本问题
国学与哲学基本问题
(论纲)
张曙光
一,国学热与当代中国思想文化的问题
二,文化与社会:
普遍性与特殊性
三,中国社会与中国思想文化
1,文化、学术与哲学:
(1),文化是人们在社会性的生活实践中所进行的有意识的创造活动及其产物,也可以理解为人们不同的生活样式;
(2),学术是文化的自觉形态,一般指的是学者们通过对民族生活的反思,对民族经验和智慧的概括提练与研究,所建构出来的思想和知识系统。
学问可区分为“学”与“术”两个方面,“学”指原理、“术”指方法和应用。
(3),哲学是特殊的也是最高的学术。
文化与学术的自我理解和自我批判的最高表现形式就是哲学,因而哲学也是人的最高的自我意识,是最具反思性和批判性的学问。
哲学作为根本的活生生的思想,既在一切学科之中,又在一切学科之外。
(4),当代中国需要“文化自觉”(费孝通)与“学术自觉”。
2,何谓“国学”,国学一词的来源与三种观点或见解:
(1),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包括各种具体的文化形态如宗教、文学、艺术、中医、武术等);
(2),中国传统的思想学术(主要表现为由先秦典籍为源头的诸子百家及在后世的发展;或较宽泛地理解为经史子集);
(3),近代以来在重新整理和评价中国传统学术和思想文化中形成的学问,即关于中学研究的学问。
社会上的国学热及其大众和民间所理解的国学,属于第一个意义;大学中的国学教学与研究,主要在第二、第三个意义上展开。
2,国学热的正面意义及原因分析:
产生原因及正面意义
(1),文化大革命的教训与东南亚现代化的启示,表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特别是儒家的思想文化对于现代生活仍然具有正面价值。
(2),随着中国经济崛起引发的民族自信心和认同感的提升,激发出国民对传统文化新的需要和热情,通过对传统文化的复兴或对经典的解读,历史的断裂得到某种修复。
(3),社会转型和社会分化引起的规范失序、心理紊乱和重建的必要。
人们需要从传统文化中寻找情感的慰藉,获得人文的滋养,乃至关于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的资源。
明确国学热是在中国现代化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来自西方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中国主导性的学问,我们才能在今天充分肯定学习国学的意义,又不至于夸大国学的作用,并切实地承担起国学创造性转换的任务。
负面问题和局限:
形成于农耕生产和家庭生活之上的中国传统的思想学问,有重实用、人情和整体性关系的特点,不支持社会分化和公共领域的形成(要么是一家人,要么形同陌路),对自由而健全的个体人格的形成,有一定的负面作用。
容易被威权体制所利用,强化所谓“柔性专制”(仍有许多学者认为儒家思想的核心部分是宗法等级思想和专制主义,专制主义是父权中心的大家族制度的发达形态政治形态)。
国学的内容基本上属于人文学科,未能形成社会科学。
3,当代中国转型时期的思想意识形势
(1),当代中国的思想学问大体上可以概括为“中”、“西”、“马”(这种概括是极其粗线条的,每一方面都有其内部的差异、矛盾和问题):
在中国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三大思潮和理论,都是对中国现代化的回应,它们既有矛盾,也有一致之处。
其各自的优势与特点在于,“中”基于民族本位,“西”基于个人本位,“马”基于被压迫阶级、民族和人类解放。
我们今天所需要的是这三个维度的互动(现实生活中的教条主义、混世主义、机会主义、虚无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有的可视为上述思想和理论的低级的、变异的形态,有的则正是上述思想所要解决的问题。
如盛行的“讲人情”“拉关系”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负面表现);
(2),几种组合方式以及由此形成的局面:
中西对话、马中结合、马西结合。
但马中结合拒斥西方自由主义这个思想文化的大传统,就会造成意识形态和中国现实实践和发展方向的严重背离,还会强化意识形态的矛盾和虚伪性。
我们主张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汲取各种资源,形成新的思想文化。
如何看待毛、邓、三个代表和后来的中国特色理论?
它们主要属于宏观的政治学社会学范畴;提出时代化、大众化、民族化的意义,任务之一就是要解决如何进入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世界的问题。
马克思理论中属于活的或具有学术优势的资源(1,人的生命对象性活动;2,从生产和交往出发的、向下植根向上超越的辩证历史观;3,人类社会和社会化人类的理念和视野)。
(3),着眼于全球化和地方性的互动,中国文化的“复兴”其实是传统文明的重构,即由农耕文明主导转向工商文明主导。
人生的世界性和地方性根本上基于人的身心、经验与超验的二重性,它要求我们整合工商文明与农业文明的合理因素,重新思考人的存在的亲在性和符号性、有限性和无限性、时间性与超时间性,协调天人,合乎情理(属于中国的地方性知识如农历中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仍然有其意义;象传统婚礼、十二生肖等在人的生活中则有象征性符号意义)。
二,文化与社会:
普遍性与特殊性
1,人类的共性与个性
(1),从类人猿向人的过渡,一些共同的指标:
从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到自觉目的的出现;工具、语言和自我意识(我们与我);人类逐渐走出本能主导形成文化,而文化的产生意味着人对自己生命和生存的自觉。
神话和原始宗教的生命意蕴,新生、成人、异性结合和死亡的仪式;
(2),人类的第一天性(可以遗传)与第二天性(后天获得难以遗传):
“食色”生命的需要即本性;恋生畏死、趋利避害、喜新厌旧、好逸恶劳。
在社会中形成的、后天获得的“人性”:
人从生命意识逐渐发展出人格意识与道德意识。
包括个体性取向与社会性取向或个体意识与社会意识(参考荣格的“集体无意识”)。
欲望是精神化的需要;“性相近,习相远”;
(3),区分生物性的“种”、文化范畴的“族”和哲学的“类”。
人是基于种、成于族、指向类的存在。
西方资本主义开辟世界历史以来,“人类”正在成为一个具体概念;但面临着民族国家之间利益的矛盾和文明之间的可能的冲突;中国的家庭与国家及其文化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二重作用(分析近代以来许多维新、革命者在政治和文化上的矛盾心理,及其自觉不自觉地回归传统的原因;人性的弱点和个体情感寄托的需要)。
2,文化创造活动与文明形态
(1),文化的缘起:
文化产生于人对自然和自己本能的利用、限制与超越,如乱伦禁忌与族外婚;将生物性的食色发展为美食与爱情;即使当代人类的伦理文化,也基于人的异性结合、自然生殖及其养育活动。
人的心理既基于生理,又为文化所引导,形成特定的文化心理。
不同民族的文化既相通,又有差异,如东西方文化都推崇真善美,反对假恶丑;东方人有“耻感”,西方人有“罪感”。
任何文化都有地方性、民族性,又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或人类性。
(2),文化的细胞与意义。
符号是文化的细胞,文化的创造根本上是符号的创造即符号的赋义与释义。
凡符号都以对象的形式存在,包括“能指”和“所指”两方面,具有公共性与个体性、客观性与主观性。
两类符号即抽象符号(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象征性符号(能指与所指的关系不是任意的,它们有相通性或相似性)。
象征性符号的“意味”及其所表达的意义,形成文化的价值维度。
价值从属于人的目的、涉及应该与不应该,体现着人的情感性的爱与恨、厌恶与喜欢、尊重与蔑视。
符号系统就是人在自然之间和人与人之间营造出的对象世界、生活意义世界。
它把人与自在自然既区分开来,又关联起来。
(3),价值具有主体性,广义的价值包含评价,价值与评价都形成于人的有目的的生命活动,二者相对区分、互为中介。
价值与评价(如善善恶恶)形成文化价值秩序,也称之为人文价值秩序,它塑造着人的文化心理秩序;文化的三个层面和文化哲学的解释原则:
观念(首先是生存信念)—规则—器物;与社会科学(生产力或技术决定论模式)的相反相成:
目的性方法与因果性方法。
(4),从文化活动到文明形态:
从农业文明到工商文明的转变,意味着从自给自足到到互为中介、相互服务,从家庭本位到个人本位、从先赋的身份到后天的契约、从安土重迁到四海为家。
文明形态一旦形成又有稳定性和保守性,因而需要变革和突破。
现代文明的主客二分即主体主义(人是主体,其他一切都是为人服务的手段)问题。
3,社会组织与社会形态
(1),社会是相对于个人而言的关系、组织和制度的系统,基于人们之间的分工与合作,遵循着效率与公正。
人从动物的合群性发展出最初的氏族部落组织,从母系家庭到父系家庭(家庭基于血缘和姻缘),具有原初的整体性。
(2),农业文明与国家的出现:
人类内部的等级分化与国家强制性的整合方式(国家是基于领土和暴力的政治组织,解决利益冲突、维护特定秩序)。
(3),现代市场经济社会和世界历史:
黑格尔的观点:
作为直接的伦理实体的“个别”的家庭、实现着私人利益的“特殊”的社会与代表公共利益的“普遍”的国家,只有在国家中私人才能成为公民;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和“人类社会”理论;当代政治、经济和文化三分模式;
(4),作为人特有的生存方式的“文化”与“社会”的相对区分,对于人来说,它们都有本体论意义和手段的功能,但比较而言,社会组织及其规则更具现实性和强制性,观念性文化则表达、寄托着人的理想。
文化价值秩序与社会组织秩序之间具有互斥互补的关系。
(5),人类经历了从崇尚具有神秘意味的自然的文化,到崇尚人自身的力量的主体性文化的变化。
现代社会的“祛魅”导致传统以信仰和道德为旨趣的文化在现代社会的边缘化,传统文化的神秘性和神圣性被消除。
相应地,人类从宗教时代进入后宗教时代,从英雄主导的社会进入凡人主导的时代。
但现代社会也在制造着新的神话即“人”的神化(如超人)。
人类需要形成崇尚人与自然、人与他人、身与心和谐相处的共生性文化,需要普遍地树立对他人、对生命的爱心。
宋儒的“天地万物一体之仁”对于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意义。
三,中国社会与中国思想文化
1,中国文化和社会的特点:
(1),从中国的神话看中国文化的特点:
神与人的内在相通,祖先神。
在“五帝”时代,伴随着部族的统一和集权要求,逐渐从多神崇拜走向统一的诸神的谱系。
不同于古希腊的神话的特点。
(2),从禅让制到启的家天下:
国家政治与血缘宗法关系的结合;西周的封建制即分封制;秦的郡县制的建立(所有权仍是皇帝一家的,经营权由皇帝和官僚共同行使)直到近代帝制的终结。
中国传统社会,垂直式分化(道德和政治等级)发达而水平式分化(职业分工)不充分,导致社会的陡峭的金字塔结构(《左传》与《国语》有两段话讲的非常到位:
“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
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
”《左传昭公七年》又说“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
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
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
”《左传桓公二年》“公食贡,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隶食职,官宰食加。
”《国语晋语四》秦以后虽然有变化,但上下等级结构没有根本变化)。
这与西方社会结构有很大不同。
2,中国传统思想文化(观念)的特点:
(1),中国传统文化与学术作为华夏农耕文明的产物和最为重要的构成,既带有农业文明的普遍特征(如顺应自然和依赖经验),又有自身的特点。
以汉民族为主体、多民族共同创造的中国传统思想文化,萌生于先秦,成型于汉魏,光大于唐宋,跌宕于明清,维新于清末民初。
其最大的特点,一是人们对于在自己的生产生活中生发的差异互补“关系”与和谐“整体”的重视,二是通过这一关系和整体把握自身“命运”的努力以及由这一努力所形成的“忧乐天下”的意识。
这一不无内在矛盾的特点既容易在传统社会导致维持现状的倾向和整体主义,但它也为人们革故鼎新、与时偕行提供了一定的价值的支持与思想方法的指导。
儒、道、墨、法和后来中国化的佛教,虽属于农耕文明,但它们大都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思考并解答了人与天地万物的根本的、深层次的关系,个人与自身和个人与社会的二重性关系,其思想充满了辩证精神和历史意识,其广度和深度使之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
相对于西方的希腊理性文化和希伯来宗教文化的二分和后来的基督教神圣文化主导,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是寓信仰和神圣于人伦日用与传宗接代中的世俗性文化,其人文中有神圣、理性中有非理性;既敬天法祖,又尊老敬贤;常规状态下相信感官经验,异常状态下迷信神汉巫婆。
(2),中国思想文化关注的问题和基本观点:
天人(天人合一与天人二分),天道(人法天地、道法自然;知雄守雌),仁道(忠恕之道:
己欲达而达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易(不易、变易和简易;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中(不偏不倚,中道、中庸),和(和而不同),身、心(心主导身,修身修心、身心一如),性(天命之谓性、尽心尽性知天、性善说),情(从“性”“情”对立、“理”“欲”对立,到对情和欲的有限肯定),理(道理、天理、情理),家、国、天下等等,其中体现着重视整体和关系的思想。
3,对中国传统社会结构的理论分析:
传统的唯物史观理论及其问题;金观涛提出的“超稳定结构”理论:
地主经济、君主政治与儒家文化三者的高度耦合(一家一姓的王朝与“天下为公”的矛盾决定了任何王朝都做不到超稳定);儒家关于政者正也、民本论和伸天以屈君的政治文化理念对于君主政治能够发挥一定的规范和制约作用。
但儒家与现实政治之间的张力远不如西方的宗教与世俗政权的关系。
“入世”则儒“出世”则道这一许多中国人的选择,也反映了他们在传统社会结构中的无奈(释的色空观、因果观;中国佛教与道家思想的某种结合;历史上儒者如韩愈、朱熹等人的批佛。
近代佛学对维新派和革命者的影响)。
4,近代以来中国面临的西方文化的挑战具有根本性:
中国的近代化历程所要解决的是文明的转换问题。
两者的确曾经呈现出对立甚至非此即彼的态势,中国的许多学人都认定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总体上己过时,其根子己枯萎。
现在看来,中西文化的确有文明的巨大差异,但作为两类文化显然有相通之处,并且都有普遍的意义。
由于东西方民族所处的自然历史环境的特殊性,他们各自发展了人类生活经验和智慧的一个方面,所以各有优长之处。
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确有时代规定性(许多具体内容和形式都有过时的问题),但其中能够以类相传的民族思想和智慧,既有民族特点,又不乏普遍的永恒的意义。
创造性转换:
“仁道”的转换:
从孔子的仁、智,仁、礼,到孟子的仁、义,仁政,仁道获得扩充、发展。
后来形成士人忧乐天下、解民倒悬的担当传统,培养了一代代仁人志士。
近代以来,仁道精神进一步转换为仁爱、自由与公正意识,其一,要真正由“亲仁”出发走向“天地万物一体之仁”,须重新理解我你他的关系;其二,还要扬弃圣王心态和家长意识。
“天下”观的转换:
中国经历了从传统的“天下”,中国非天下,天下为万国、世界,中国由传统的“家国”转变为民族国家,再到新的世界观和天下观的形成,是“大家庭”也是“俱乐部”。
逐渐消除无分无界的意识,合理分界与合法跨界。
“善恶”观的转换:
从善恶二元到承认人性的复杂性,正视善恶,制度建设,良性博弈
“公私”观的转换:
家族基础上的公私观到现代社会分化基础上的公私观
“民本”观的转换:
由民为邦本到人民做主。
“关系”论的转换:
这是本体论和方法论的转换,随着从先赋的身份关系到后致的契约关系的变化,关系论将从强调直接的人际关系(特殊关系),到经由物和法权的关系,而转变为人与物和人与人互为中介,并借助角色和职能发生的开放的社会关系(普遍关系)。
我们今天的任务在于通过对中西两种思想文化的学习和把握,激活我们自己的文化创造力,创造出既有中华文化特色又有时代意义即普世意义的理念和文化样式。
四,哲学与国学
1,哲学作为思想文化的精华,它要探讨的是人类问题、借助的是民族语言和实践、表达的是个人的见解和风格。
这一特点意味着哲学是普遍性、特殊性与个体性的相互区分与转化。
国学的特点是文史哲“不分家”,但不意味着不能相对区分。
2,作为思想的中国哲学的特点:
(1),中国哲学思想是在追究“道”“理”中形成和变化的。
“道”是中国古人共同的最高追求,“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道具有创生万物、规范天地、引导(人的)言行的意义。
老子说:
“道可道,非常道”,“道生之,德畜之,势成之,物形之。
”孔子说:
“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道家区分天道与人道,认为天道高于人道,因而主张人道效法天道;儒家讲的道主要是人道,做人之道即仁道,又称忠恕之道。
但基本的思想倾向是“道在器中”,“体用不二”。
如庄子的“道在屎溺”,“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本体上重整体、差异互补;方法上重直觉和体验;语言表达的象征和隐喻;重视知行合一、实践智慧。
其理想是“道并行而不相悖,万物并育而不相害。
”但儒、道都担心“分化”,其立论的宗旨是达到平衡或平均状态。
(2),中国传统哲学与西方哲学的区别有许多原因,直接而言,在对身心关系的看法上。
中国人重身心修养,身心和谐,后来也有身心一如之说。
西方人经过柏拉图,强调的是身心的分化和对立即灵肉的对立,由此,西方思想突出不可见但可知的理念世界,走上了重视“本质”轻视“现象”的理性主义和信仰主义。
中国思想则凭直觉把握导致变化与不变、现象与本质二分的具有“创生”功能的“道”,从而能够始终不离当下的生活世界,强调体用不二、天人合一。
但对人的身心,对知情意信之间的分化及其矛盾的正面作用缺少认识。
所以,中国哲学思想也不重知识论和逻辑分析与论证,未能使“见闻之知”获得独立发展甚至被“德性之知”所取代,对理论特别是基础性理论的独立性和自足性不够重视。
(3),中国思想文化既是现实生产生活的产物,又反转来影响并制约着人们的行为方式。
中国传统的家族本位和家国同构的现实,以及由此形成的整体主义政治文化,严重地制约着个人的独立和社会的分化,非常有碍于现代公共领域及其规则的形成和建立,有碍于公共意识和公共理性精神的培育。
实用理性或常识理性构成了中国人深层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表现为重视人伦日用和直接经验,主张“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优点是不对现实世界作二元区分,不容易“走火入魔”,缺点也是缺少超验的维度和怀疑批判的理性精神,眼界难以越出日常生活的樊篱,容易让人陷入对“怪力乱神”的迷信和对威权政治的依附,或把愿望当真理,陷入自欺状态而不知;文人则难得糊涂,不谴是非,模棱两可。
君主专制的政治起了很坏的作用。
其“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的特殊主义及其问题。
3,近代以来的变化,西学己经在很大程度上进入到我们的文化和生活之中,原来束缚于三纲和专制政治的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的普遍性的东西,也得到相当程度的开显、创造性转换并成为西学中化的“砧木”,但这个工作远未完成。
相对于西学特别是近代以来传入中国的西学之重个体、实体、分化与分析,中国哲学之重“整体”、“关系”、“和合”、“中庸”突出了另一面相,有其重要意义。
对于当今时代来说,重要的事情就在于能否合理地分化并有机地整合,即在推动分化时,能否预见到并有能力将分化开来的事物、要素和方面有机地联系起来、整合起来——而这一“整合”必须理解为良性互动、动态平衡,而决非单方面的控制。
能否正确地缓解、疏导和改变当代人类与自然、人与人和人与己的紧张关系,是对当代哲学智慧的考验。
建立在“生、感互释”基础上的“仁爱、自由、公正、和谐”,应成为现代人的四位一体的价值观。
4,哲学家在终极问题上表现出来的历史文化意识,即西方哲学家思考时代性和终极性问题时的基督教背景和价值取向,以及东方哲学家思考相应问题时的中庸之道,说明哲学家的思想也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两个面相,并受其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
但我们今天学习国学不能不充分认识到它的两重性,从而既给予同情的了解又保持批判态度。
这也说明东西方哲学家之间要对话,也说明哲学永远处于思想的途中。
结语:
生生为易,道在器中;
差异互动,维新守成;
顺天应人,仁者爱人;
知白守黑,无往不胜;
中西交往,多元竞争;
合理划界,合法越界;
自由公正,动态平衡;
忧患意识,乐观心情;
天地正道,和而不同。
(附:
孔子的基本思想、基本观点:
1,仁道: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人而不仁如礼何?
人而不仁如乐何?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称为忠恕之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
”
2,君子之学: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
迩之事父,远之事君。
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子绝四,勿意,勿必,勿固,勿我。
”“吾有知乎哉?
无知也。
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
3,为人处世:
“曾子曰:
吾日三省吾身:
为人谋,而不忠乎?
与朋友交,而不信乎?
传,不习乎?
”“夫子温良恭俭让”;“贫而乐,富而好礼”;“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
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友直,友谅,友多闻,益也。
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也。
”“恭、宽、信、敏、惠。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
”
4,理家为政:
“无欲速,无见小利。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邦有道,贫且贱也,耻也。
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政者正也”。
5,安身立命:
“子罕言性与命。
”“子不语怪、力、乱、神。
”敬鬼神而远之。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
”“五十而知天命”。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德不孤,必有邻。
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
6,人生志趣:
“君子不器”;“朝闻道,夕死可矣。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吾与点也”。
即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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